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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妈文里的短命亲妈 第62节

  二子:“可是我怕夜里掉下来。”

  “笨蛋,有围栏呢,怎么会掉下来。”

  “可是我要是半夜睡迷迷糊糊的,还以为睡的原来那个床呢,直接就下来想尿尿……”

  “……”大子一脸受不了地看看他,叹气摇头,“哎,一年级小屁孩真麻烦。那行吧,你睡下层,我睡上层。”

  “可是你要是掉下来怎么办?你每次夜里想尿尿,还不是迷迷糊糊就跑下床了。” 二子笑嘻嘻扭着屁股比划着,“你掉下来,把你屁股摔成八瓣儿,然后让妈妈给你拿针缝起来。”

  大子抬手想给他一巴掌,二子笑嘻嘻脑袋一缩,也不怕他。

  大子:……算了,一年级小屁孩太麻烦了,打哭了更麻烦。

  毕竟他已经是二年级的大孩子了。

  “爸爸也真是的,怎么买两层的床啊。”二子说,“哥哥,要不咱俩都睡下层吧,明明都睡得下。”

  “也行吧。”大子说,“等我们再长大一些,一个床就睡不下了。”

  十二章衮服

  就像车轮悠然转了个弯, 一家人的生活随着方冀南毕业工作,进入了一个新的状态。

  冯妙依旧每天带着俩孩子,坐公交车上学、放学, 娘仨早出晚归。方冀南单位近了,就住单位家属院,所以每天上班之余,他的时间就从容了,很自然地承担起了大部分家务, 洗衣服、搞卫生、买菜, 中午方冀南也在单位吃食堂,早晚两顿两个人一起做饭。

  几年下来, 方冀南做饭一如既往地不受俩小子捧场,于是自觉地洗碗、择菜、打下手, 冯妙负责掌勺。

  81年国庆节刚过,冯妙下午没课, 跑去泡图书馆, 来了个同学说有人找她, 通过他们院系找来的,正在他们系主任办公室等她。

  “找我的, 什么样人啊?”

  “两个男的,他们没说干什么的。”

  冯妙赶紧过去, 拜她三年来低调平凡的校园生活所赐,这还是冯妙第一次到系主任办公室。

  “王主任,我是大四的冯妙,您找我呀。”

  冯妙推门进去, 王主任便指着屋里另两个人说:“你就是冯妙呀, 这两位同志找你。”

  其中一个四十来岁戴眼镜的男人起身道:“冯妙同志你好, 我们是定陵文保办的,我叫李伟,这是小王,你知道定陵吗?”

  冯妙点点头:“你们好,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想要复制一批定陵的丝织物,作为定陵文物展览用的,我们最先找到的是祝明芳老师,她说她现在正在忙故宫的一批刺绣复制任务,没办法帮我们,然后说是你成功复制了故宫双面绣,推荐我们可以找你看看。”

  “然后我们找到故宫修复组,他们说你在师大上大学。”李伟目光有些波动,大概也觉得这事情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师大学生跟他们要进行的工作,看起来二者毫无联系,如果不是祝明芳和庄老都推荐了,他们都没打算来。

  李伟笑道:“我们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还在读大学,但是庄老也推荐你,所以我们就特意来找你。”

  “这样啊……”冯妙心说,庄老和祝老师怎么还就挂记她了,她现在是真不打算再接这样的一个工作,并且也没有那个时间精力了。

  她现在大四,师范学校的实习会比较重要,时间也相对长,这个学期有四周左右的见习,下学期为期三个月的实习,她们会去到各个基层学校当实习老师。

  可是人家来都来了,并且还是拿着介绍信找到他们系里,冯妙总不能一句“我没时间”转脸就走吧。

  “我能先问问,你们要具体要复制什么吗?”冯妙笑道,“其实优秀的绣娘很多,各有所长,我也不一定胜任你们的需要。”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李伟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微妙,顿了顿说道:“具体能复制什么,我们现在就是想请熟悉刺绣和丝织品的技术人员先看看再说。现在主要就是想看看,想复制出一批来,用作博物馆展览。”

  冯妙直觉这话哪儿有点怪,他们要复制一批丝织物,怎么还不知道要复制什么。

  她当下也不好直接问,心念转动,便想到既然是定陵,最高等级的皇陵,可以说用的都是稀世之珍,估计有些物料和工艺我们今天已经不可复制了吧。

  这就不光是“针线活”了,可以说它需要文物专家、丝织品专家和负责“针线活”的裁缝、绣娘通力合作才能完成。

  “那我现在能帮你们什么?”冯妙问道。

  “其实我们也请了其他几位专家,包括故宫这方面的研究人员,”李伟说道,“具体还得请你们先看了,研究决定后才能再说下一步。”

  冯妙点点头,看看她可以去的,看完了,单从刺绣层面来说如果能复制的话,她起码可以帮他们确定刺绣种类,然后给他们推荐方向去寻找合适的绣娘。反正她自己真没这个时间。

  因为之前故宫修复组来协调过,王主任对冯妙复制双面绣的事情有所了解,见了本人不免问上几句,冯妙一一回答后便客气地道别出来。

  按照约定的时间,冯妙这一日把孩子送进学校,跟俩孩子交代了一下她的去向,估计中午赶不回来了,便预先安排好两个孩子的午餐,并委托同学帮她照应一下,安排妥当后乘车去往定陵。

  文保办确实请了其他几个专家,人家都是一看就有资历有身份,冯妙一个年轻女子夹在里面总有点突兀,故宫专家组来的是一位负责织绣类文物管理保护的谢同志,冯妙脸熟,可是没怎么接触过,他倒是认出了冯妙,彼此点头致意。

  然后文保办的人便领着他们,先大致参观了一下定陵地宫,然后去一处建筑看那批想要复制的丝织物。

  冯妙想,她终于明白李伟他们言语中的未尽之意了。

  定陵事件,考古界的耻辱。

  整个历史学界的耻辱和教训。

  来之前她以为,可能跟沂安太妃墓一样,会面对一些破损的、碳化的丝织品文物,可事实远比沂安太妃墓更加触目惊心。

  那些出土后就在人们面前化为粉末的珍贵字画,那些一瞬间灰飞烟灭的丝绸绫罗,那些曾经一度被随意丢在地上、堆在院中的珍贵文物,那些东西,甚至连抢救的机会都不曾给后人留下……

  劈了当柴烧的金丝楠木棺椁,尸骨焚毁无存的帝后墓主……

  李伟他们所说的要复制的文物,是当年仅存的一些丝织物了,有的不当地用了化学药剂涂抹,已经变黑变脆,因为保存条件的局限,又造成了二次损坏。

  冯妙站在那件标注“十二章衮服”展台前,那是一件由黑色碎片拼凑成的龙袍,大致还能看出来形状和一些细节,这是缂丝,并且加入了孔雀羽、真金丝线织造而成。从她的经验判断,这件缂丝衮服需要多名熟练织工,耗费十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完成。

  “这是缂丝,这个缂丝技术非常独特,现在已经失传了。我们故宫博物院有两件类似的插屏,十分珍贵。”谢同志站在冯妙旁边,注视着那件衮服说道。

  “这个根本无法复制,根本无法复制。”谢同志喃喃道。

  冯妙专注地看了看,点头。是的,无法复制。

  就算她可以尝试复原这种缂丝工艺,就算他们还能找到所需的珍贵物料,然而她一个人,穷其一生,她也无法复制出来。

  很多东西,包括一些技艺,也只可能在它特定的时代和环境下出现,毁了,就永远不会再现了。

  冯妙和谢同志最先从里面出来,离开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心情像今日阴沉的天气一样凝重。

  “你以前也没来看过吗?”冯妙问谢同志。

  “我知道它什么样。”谢同志答非所问道,“可是有些东西,你看一回心疼一回,不能看的。”

  他们坐班车返回城内,冯妙回到师大,下午放学接了两个孩子,便先问他们中午吃了什么。

  “中午小刘阿姨来接我们了,带我们去食堂吃饭,中午吃了炒茄子、炒豆角还有米饭,吃得饱饱的。”二子叽里呱啦跟妈妈保证他吃饱了,然后问,“妈妈,你去那个博物馆,好玩吗?”

  “不怎么好玩。”冯妙道。

  “妈妈,你下次要是出去,不用让人来照顾我们。”大子小大人模样说道,“我都长大了,而且我找得到路,我可以带小二去食堂吃饭。”

  “对,我会打饭。”二子道,“食堂的奶奶很喜欢我们,还说要多给我们盛一些菜。”

  冯妙不禁一笑,中午她大多数时间带俩孩子去师大食堂吃饭,想想看,一堆大学生中忽然出现两个排队打饭的小豆丁,还戴着红领巾,可不是谁都想稀罕一下吗。

  晚饭煮了个小米粥,自家做的大馒头,蒜蓉生菜,凉拌海带丝,方冀南买了个卤味来改善生活,卤猪尾巴,两个猪尾巴让俩小子嘎嘎嘎笑了半天,说爸爸怎么买猪尾巴呢,这个能吃吗,可是吃饭的时候,他俩吃得比谁都香。

  二子:“切成一段一段像鸡脖子。”

  大子“味道像爷爷家吃过的捆蹄。”

  二子:“也有点像猪皮冻,我想吃猪皮冻了。”

  大子:“原来猪尾巴也能吃啊。”

  二子:“真奇怪,人为什么要吃别人的尾巴呢。”

  一边说,一边俩小孩一点没耽误吃。一对爹妈对视一眼,懒得理他们,吃饭都堵不住嘴。

  方冀南和冯妙曾经大约也都受过“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教育,然而轮到他们养孩子,一家人吃饭,饭桌上默默无声都不说话,难道不会很奇怪吗?

  小孩聊小孩的,两个大人就聊起了白天的事。方冀南问:“定陵那个,你今天去了,怎么样啊?

  见冯妙一时没说话,方冀南赶紧申明:“咱可说好了的,你现在没那个时间和精力,瞧瞧你头几年累的。”

  “嗯,我不去。”冯妙道,“而且我也不会。他们那个东西我做不出来。”

  “那就好。”方冀南放心了,冯妙要是再去捣鼓刺绣,她自己一个人当两人用,挨累不说,他恐怕又得每天跑去接俩小子放学了。

  “冯妙,”方冀南看着她一边吃饭一边想事情出神的样子,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说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考古这一行,你要是真喜欢,那就去考研究生好了,咱们家现在生活上又没有困难,你早工作三年、晚工作三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影响,别说我们手里还有些积蓄,我工资也不算低,养活我们一家四口还是绰绰有余了。”

  “我没想到你会支持。”冯妙道。

  方冀南:“这话说的,好像你干什么我没支持你似的。一个人一辈子,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很好吗,一辈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那多没意思。”

  “我可以支持你搞搞学术,工作也不会太累,当老师其实也轻松不到哪儿去,如果还要当班主任的话,你们本科师大肯定要分配去高中,高中班主任,你照样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两头见不着人。但是咱先说好了,我坚决反对你像当初张希运那样,整天满世界跑,不着家,那不行。”

  “他那时候是下墓,你让我干我都没那个本事。”冯妙顿了顿,摇头道,“但是我原本也没决定要去考研,你看我这阵子看书了吗。而且不知怎么的,我现在反倒不想去接触这一行了。”

  说不清为什么。尤其经过今天,她就是,忽然不想接触这些东西了。

  “对了,说到张希运,你大姐现在怎么样了?”冯妙换了个话题。

  “能怎么样,无非那样。”方冀南道,“反正我爸有生之年是不可能原谅阚志宾的了,阚志宾被我收拾过之后,来是不敢来了,但是也不耽误他在外头说自己是沈家的女婿,至于我大姐,后来悄悄来看过我父亲,自己来的,我爸还是不肯见她。”

  “她后来可能找过我二姐,两人有没有来往就不知道了,她儿子去年已经结婚了,她那个脾气,跟儿媳妇处不来,听说经常闹矛盾。”

  方冀南说着忽然一抬头:“你们俩干嘛呢?”

  “出去玩儿。”俩小子停住脚,一手握着门框,笑嘻嘻就等着大人一声许可就跑。

  方冀南:“洗碗。”

  大子:“爸爸,不是你负责洗碗的吗?”

  方冀南:“这些碗都是我吃的?你们俩都小学生了,老师没讲过要主动帮大人做家务呀,以后你们俩负责洗碗。”

  二子:“爸爸,我、我太小了,我都够不到咱家那个水盆。”

  冯妙笑笑冲方冀南道:“哎呀你别着急嘛,你慢慢跟他们说,他们不会洗碗你就教她们,我们大子二子很聪明的,大子在学校当班长,全班大扫除他都能管好,二子的老师今天下午还跟我说,我们二子回答问题最积极了,还最喜欢问问题。”

  俩小孩握着门把手站了站,彼此看看,默默走回来把碗收拾端去了厨房,很快就传来哗哗的水声和嬉闹声。

  一对爹妈对了个眼色,倒也不担心熊孩子打碎碗盘,为了让俩儿子接过他洗碗的重任,方冀南最近给家里换了一批搪瓷的盘子和碗。

  冯妙:“你用不用跟去看看,行不行啊,别弄得满地是水。”

  “弄上水了就让他们自己拖地,下次就知道小心了。”方冀南小声道,“我负责训练他们洗碗,你训练他们自己洗袜子、洗手绢。”

  “洗过手绢,就是洗不干净,我再悄悄拿回来重洗一遍。”冯妙笑。

  厨房里,小哥俩嘻嘻哈哈洗碗,中间还分神打个小水仗。

  竖起耳朵听听外面,爸妈似乎没往这边来,二子就小声问:“哥哥,你说以前都是妈妈吓唬我们,爸爸装好人,怎么今天换过来了?”

  大子:“笨蛋,因为都是爸爸负责洗碗呗。”

  二子点点头:“噢,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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