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阿喜,许风多少有些惊讶,不是因为阿喜是彝族女孩,而是因为阿喜的性格。
重庆一家不起眼的火锅店里,许风和龙晓雷正式上班了。这次的任务比之前都要简单,没有要求必须达到多少人数。只有一点,那就是必须在这里待够三个月。对于一般地方来说,三个月也就是试用期的时间。
阿喜是这家饭店的服务员,一米六五的身高,身材比一般女孩要偏胖。大概有一百一二的样子,按照女孩子的标准确实有点儿胖了。但是对于男孩子的标准来说,阿喜正好属于不胖不瘦的类型。
火锅店的名字叫辣妹子,老板是一个地道的四川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见人就笑说话特别客气。老板娘在家里坐月子,饭店里一共八个人,加上许风和龙晓雷刚好十个。
厨房四个,三个服务员,一个收银。当然了,老板没有算在其中。因为他经常不在店里,一出去就是大半天,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来。店里的人大部分都知道老板家里的情况,老板娘在坐月子,老板的大部分时间都要回去陪老婆孩子。
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能够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他,又愿意为他生孩子的女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所以当谈起老板这个人的时候,阿喜和另一个服务员阿力都是极为赞赏老板的这种行为。有钱的男人很普通,顾家的男人才最迷人。
龙晓雷并不喜欢跟阿喜在一块儿待着,午饭时间有客人上门,龙晓雷便跑去了后厨。只要他不添乱,去哪儿许风都懒得管他。更何况是刚来到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怕龙晓雷出什么幺蛾子。
在店里待了一天,许风便发现一个问题。店里的某些人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关系,虽然只是许风的猜测,但是却越来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首先是阿喜,每次去收拾桌子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看向不管在干嘛的阿力。阿力就像有心灵感应,也会在同一时间看向阿喜。两个人相视一笑,却又一句话也不说。有时候客人走的差不多了,店里的二厨达布就会从后厨来到大厅。
站在大厅的一角,不说话也不离开,就是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阿喜和阿力。一次两次许风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但是时间越长好奇心就越重。到了最后许风的心里就像有猫抓似得,非想要把事情弄清楚不可。
晚饭很丰盛,丰盛到许风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川菜大多数讲究一个辣字,龙晓雷也喜欢吃辣,所以那些菜正和他的胃口。许风不行,一点儿辣的都吃不了。所以只能干看着他们吃饭,只能吃几口凉菜扒拉两碗米饭完事。
对于下午的事,他还真是要谢谢阿喜和阿力。毕竟他是新来的,来店里吃饭的客人都不认识他。而他也不知道那些客人的脾气,无意间得罪了一个客人。
那人四五十岁的样子,说起话来尖酸刻薄。第一次让许风倒水,直接把水杯丢在了地上。兴许是因为刚到这边的原因,许风并没有跟中年人计较,而是捡起地上的水杯,重新换了一个给他倒满水。
还不到五分钟,中年人再次喊着叫服务员,让帮他看看点的菜好了没有。许风照做了,不到五分钟又来一次。这次说话比之前难听多了,在上菜前的二十分钟里,许风被中年人叫过去六次,每次说话都比上一次难听。
许风没有跟他计较,但是中年人却依然看不惯许风。临走时还发了一通牢骚,幸亏有阿喜和阿力跑过来说好话。这才送走了中年人,不然按照许风的脾气,不把他揍一顿真不解气。
傍晚,许风一个人坐在饭店楼顶,看着漫天星辰,似有若无的想着远方的亲人。
“多穿点儿,小心着凉!”
被人从后面披上一件厚厚的外套,许风看了一眼身后的来人,是阿喜。
许风冲阿喜笑了笑,扭头继续看向天空。他虽然有很重的好奇心,但是对方不说,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主动去问的。
“这么好的夜色,要是阿力在就好了。”阿喜突然叹息道。
许风随口说道:“那你叫他上来不就行了,都在一个地方干活,还有什么不方便的么?”
阿喜冲许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脸,仰望天空说道:“我们之间的事你不懂,等你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许风不服气的说道:“在你心目中,什么样才算长大?”
阿喜说道:“结婚生子,最简单的方式。”
许风笑着说道:“那我已经长大了,老婆孩子我都有了,是不是可以跟我分享一下你的秘密了?”
阿喜闻言一愣,几缕发丝垂在脸颊,顺手将发丝顺在耳后,笑着说道:“你可不要骗我,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许风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掏出手机递到阿喜面前。手机里是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的照片,没有许风,因为许风正在给他们娘仨拍照。本来是要来一张自拍的,只可惜两个孩子太闹了,根本不给许风机会。
阿喜收起笑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讲述起了她和另外两个男孩的故事。
店里的服务员阿力,是阿喜喜欢的男孩,阿力也很喜欢阿喜。他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算不得青梅竹马,但是也能算得上发小。小时候不经常在一起玩耍,但是总能遇见。后来各自出去打工,一个天南一个海北。
很少联系,也从不会多说一句话。阿喜从小就被父亲订下婚约,连婚期都订好了,直等到他们两个年龄到了之后便会结婚。这一点阿力知道,所以他从来不敢对阿喜流露出一丝感情。
一直到他们在重庆再次相遇,从两年前开始,两个人便在这家辣妹子火锅店干活。二人都是服务员,干活的时候少不了有些交际,阿力比阿喜早来两个月。阿喜那里不会了就会问阿力,阿力也会耐心的教阿喜。
两个人本来就很熟悉,再加上时间长了,有了感情也是很正常的事。阿喜和阿力确定了恋爱关系,店老板还为此特意收拾出一间单间。准备给他们俩住,只可惜一直到现在也没用上。阿喜有过这个念头,但是阿力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
他很喜欢阿喜,每天很早起床,去另一条街上给阿喜买早点。中午会抽空出去买一些阿喜喜欢吃的水果,一到晚上就待在宿舍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只知道每年阿喜过生日的时候,都是受到一大束手工叠纸玫瑰。
阿喜和阿力的爱很单纯,不掺杂一丝杂质。如果一直这么平淡的走下去,兴许真会有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一天。
就在半年前的某一天,一个他俩绝对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店里。一个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七十公斤,走路虎虎生风的彝族汉子,出现在店门口的那一刻,阿喜的脸色没来由的变得惨白。
达布,一个阿喜怎么都不能忘记的名字,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就算是阿喜一直不想承认,但也改变不了事实。达布来了,而且成为这家店里的二厨。每天话不多,只有那么寥寥的几句。
不主动跟阿喜说话,也没有找过阿力的麻烦。达布来到店里的当晚,阿喜就找他谈过了。达布来这边不是他的主意,而是父母要求他这么做的。阿喜的父母也都知道,算得上是顺了两家父母的意思。
阿喜主动告诉达布她和阿力之间的事,达布不恼不怒,只是轻轻点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其实阿喜也早就知道了,达布有自己喜欢的女孩。而且他们俩谁都不喜欢谁,这也是个不争的事实。但是达布的父母喜欢阿喜,阿喜的父母也喜欢达布。两家人早就看中了对方的孩子,说什么都要促成这门亲事。
讲到这里,阿喜用那双充满忧郁的眼神看向许风,轻轻说道:“如果换做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许风略微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很简单,我要是你就跟阿力私奔,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开始你们俩的新生活。等到有了孩子再回来,我就不信你爸妈还真能不要你了。”
阿喜苦笑着摇摇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还真小看我的父母了,我了解他们。按照我爸妈的脾气,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他们肯定会不认我这个女儿。”
对于阿喜的回答,许风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至少在他的印象里,还没有那个父母真的那么较真。别说是现实生活中,就算是古时候的神话故事里,董永和七仙女那么违背天规,她的父母不也是每年给他俩一次相见的机会么。
既然阿喜都这么说了,那多半会是真的。许风不去计较这个,而是转身回屋睡觉去了。
如今像阿喜这么听话的女孩着实不多了,不管自己喜不喜欢,为了不违背父母的意愿而选择接受。至少许风做不到,虽然他也傻傻的干了一次这样的事。要不是当初父母的大力支持,当初他跟王琳又怎么会那么快就结婚了呢。
回想起刚才对阿喜所说的话,许风唯有轻轻叹息。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们说起来的时候总是那么简单。但是真要到了自己身上,说出来的和做出来的就不是同一个概念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难。
许风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一个一想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想法。不过他没有急于实施,而是在脑子里琢磨了半天,想着明天有时间一定要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