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将汉清部基本上理清了思路,为将来的自卫和扩张奠定基础,心中甚喜,刚刚伸个拦腰,卢阳进来了,“皇上,陈名夏已经来了好久,现在就在宫门外!”
“陈名夏?”李自成这才想起召见陈名夏的事,刚才与王安平相见甚欢,竟然将他忘记了,便道:“让他进来吧!”
陈名夏随着卢阳进来,躬身向李自成行了礼,“罪臣陈名夏,见过华夏皇上!”
卢阳见陈名夏没有下跪,不觉右手按在刀柄上,口中喝到:“大胆,见了皇帝尽然不跪……”
李自成摆摆手,让卢阳不用动怒,含笑看着陈名夏道:“你还不是华夏臣子,何来罪臣?”顿了一顿,又道:“大明已灭,崇祯帝失踪不见,你还眷念旧朝,不愿为华夏效力吗?”
陈名夏看了李自成一眼,又思索片刻,终于缓缓曲了双膝,“小人陈名夏,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李自成让陈名夏起身,但并不赐座,“陈大人,你知道朕为何单独召见你吗?”
“小人不知!”
李自成从御案上拾起一本奏章,向陈名夏扬了扬,“这是你给崇祯帝上的奏章?”
卢阳接过奏章,气呼呼地扔给陈名夏,陈名夏展开一看,奏章中是向朱由检建议,调集山东义勇增援京师,心中一动,不觉微微皱眉,道:“这个小人给皇帝……前朝皇帝上的奏章。”
“这就是朕召见你的原因,”李自成含笑道:“你不过是小小的兵科给事中,大明大厦将倾之际,别人都是明哲保身,你却向崇祯帝上疏――调集山东义勇入京勤王的法子,究竟是否可行,朕倒是不在意,朕在意的是奏章本身。”
陈名夏昂着脑袋,道:“彼时……小人……小人职责所在……”
“说得好!”李自成大笑,“彼时朝中重臣甚多,但朕翻看了奏章,城破之前,群臣都是停止上疏,唯有你,心中还想着大明,不错,职责所在,这才是忠义之士!”
“这……”陈名夏没想到李自成有赞赏之意,不知是真是假,扫了李自成一眼,见李自成笑脸上没有嘲讽的意思,心中甚怪。
李自成忽地看到陈名夏的颈脖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虽然血迹已干,但伤痕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奇道:“陈大人的脖子……”
“这……”陈名夏迟疑片刻,方道:“小人,小人是大明的臣子,原本是要殉国的……”
原来是自缢殉国!李自成实在说不清,这种人是糊涂还是有气节,不同的人恐怕会有不同的见解,对陈名夏这样的小官来说,还能有这样的气节,多少有些令人钦佩,“既然陈大人自缢,却又为何……”
陈名夏叹口气道:“乃是因为小人的夫人,小人当时自缢,被夫人着人解救下来,夫人说,如果小人殉城,她势必不肯独生,只有带着孩儿一同殉城……”
李自成心道,官员殉城也就算了,让妻儿陪着殉城,实在有些不该,不过,家中的顶梁柱没了,让妻儿如何生活?随着丈夫殉城,不是伉俪情深,便是不得已为之!
陈名夏又道:“小人是家中独子,如果妻儿也随着殉城,便无人继承香火……所以……所以小人便苟且偷生……”
“糊涂!”李自成用手指着陈名夏的鼻子,骂道:“枉你熟读圣贤之书,尚不及夫人明礼,不是你背叛大明,而是大明抛弃了你!”
“这……”
“大明已经不存在了,但汉人的江山还在,需要有识之士为新的华夏效命,”李自成道:“难道你一死了之,忍心看着汉家王朝处处烽火,最终致北方游牧部落入关?难道你希望‘五胡乱汉’的时代重新来临?”
“这……小人……”
“朕从陕西起兵,一路之上,官兵都是望风而降,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战斗,这说明了什么?”李自成叹道:“大明……气数已尽呀!”
“……”
“朕并非和崇祯帝有深仇大恨,也不是冒着杀头的危险,想要执掌华夏,”李自成道:“实在是民不聊生,百姓们除了造反,实在没有活路。”
“小人是糊涂!”
“坐吧!”李自成幽幽地道:“新朝需要有识之士辅佐,也能让陈大人学有所用,难道圣人不是如此教育他的信徒吗?”
陈名夏迟疑片刻,终于将半个屁股落在座椅上,“小人……小人愿意听从皇上差遣!”
李自成点点头,道:“陈大人曾是翰林院修撰,应该熟悉《大明律》吧?”
“小人自然熟悉,”陈名夏终于抬起眼,敢正视李自成了,“皇上是要修订《大明律》……制定《华夏律》?”
“将来或许有一部《华夏律》,但不是现在,”李自成道:“朕希望,陈先生能对照《大明律》将华夏国的几部律法充分完善,不留下漏洞。”
“小人并不熟悉华夏的律法。”
“没关系,不熟悉可以学习,”李自成道:“圣贤书都能学会,难道区区几页律法,在陈大人的眼里,还会有困难?”
“小人领命!”
李自成点点头,道:“还有一事,朕先求教于陈大人。”
“小人不敢,”陈名夏看着李自成,心中总觉得怪怪的,“小人当知无不言!”
“大明灭亡,重要的原因,在于文武官员贪墨成风,华夏绝对不允许官员贪墨,”李自成道:“陈大人是大明的官员,以陈大人在官场的亲身体会,如何才能避免官员贪墨?”
陈名夏思索了好久,却是摇摇头,道:“回皇上,让官员们不贪墨,根本是不可能的,历朝历代都不能解决,本朝……前朝洪武皇帝,为了抑制官员贪墨,采用了‘剥皮填草’、‘抽肠断流’的残酷刑罚,依然难以根绝贪墨……”
李自成心中明白,许多文武随着他打下华夏江山,这时候恐怕许多人都认为自己要享福了,他们流血流汗,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幸苦了半辈子,总要为子孙挣下一份家业……
“让官员们完全杜绝贪墨,的确不太可能,不过,我们可以有效限制贪墨行为,直至最终消灭贪墨,”李自成笑道:“陈大人可曾听说国,一旦河堤漏水,该如何堵住这个水漏?”
“皇上是说,从正面才能堵住水漏……这贪墨的事……”
“陈大人说得不错,要想治贪墨,等到贪墨之后再杀人,根本不可能治贪,”李自成道:“关键要制定律法,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再加上严格的监管,让官员们没有贪墨的机会……”
陈名夏感觉自己在黑夜中摸索,一时找不到门户,才看到一丝曙光,而皇上的话,就像是黑夜中的启明星,指明了方向,照亮了道路……
皇上高明呀!
他向李自成拱拱手,道:“小人受教了!”
李自成心中暗笑,后世这样的律法,真是举不胜举,可惜他无法照搬,更不记得相关的条文,只能让陈名夏去慢慢摸索了,“朕打算制定一部专门反对贪墨的律法,谓之《反贪律》,即便不能完全杜绝贪墨,至少要让贪墨变声深恶痛绝的事,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皇上是让小人熟读《大明律》,将贪墨之事列出来?”
“除了大明律,还要增加一些新的内容,”李自成道:“新朝得有新朝的气象!”
李自成快速列出一些原则:
严惩制度:私下收受,百两以上为贪墨,收受双方都要受到律法的处置;
财产登记制度:官员任职时,人事部对官员的财产全面登记,等到任职期满,离职的时候,再登记一次,对照官员的俸禄,看看官员增加的财产,是否超过必要的限度;
宣誓制度:让所有的官员信奉天主,任职的时候,手按《圣经》起誓;
连坐制度:官员贪墨,一经查实,全国公示,子、孙两代不得为官;
平等制度:任何人触发贪墨条款,必须依法严惩,包庇、说清者同罪等等。
陈名夏目瞪口呆,原来皇上为了治贪,早就准备了一些手段……
李自成也不知道这些原则是否都能用得上,比如官员财产登记,主意是不错的,但实施起来却非常复杂,即便执法之人人人公允,也会消耗大量的人力、财力和时间。
不过,这样的律法,绝对不能少,只能在实施过程中逐渐完善。
李自成告诉陈名夏,制定《反贪律》,就是告诉天下人,如果选择当官来实现人生的抱负,在历史上留名,那就得守住清贫;想要发财,那就去经商,远离出仕这条道路,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兼得。
《反贪律》的制定,要与官员的任免结合起来,等兰州几名研究律法的人过来,再集体研讨具体的条款,等他过目之后,再行定夺。
不知不觉之中,陈名夏已经被李自成的话深深吸引,如果能制定出一部这样的律法,必定能青史留名!
告辞离开的时候,陈名夏对新朝华夏再没有抗拒之心,虽然李自成并没有给出任何官职,他已经将自己当作华夏的一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