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洒在老头子那惨白的脸上,看来有些许的渗人。
他眯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封不欠,片刻后开口说道:“你……当真不是来取老夫的性命的!?”
封不欠翻了个白眼,语气随意地说道:“当然不是!我跟你无冤无仇的,更不晓得你究竟是谁!要你的命做什么!?我只不过是对你有些好奇罢了!”
老头子望了封不欠片刻,见这少年一脸的嬉笑从容,倒也不像说谎,但他还是沉声说了一句:“当真!?”
封不欠无奈一笑,对这疑神疑鬼的老头子真有些无语,他说:“我要真是来杀你的,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喘气!?”
老头子脸上的神色这才松弛了下来,他轻舒了一口气,再次靠坐在床上,略有些抱歉地对封不欠说道:“少侠!老朽人老眼花,刚才多有冒犯,对不住了,还请莫怪!”
封不欠摆了摆手,然后走到床边,笑道:“不怪不怪!我呀,就是答应了月芽妹子来给您看病!看完我就走!”
老头子却苦笑一声,对着封不欠连连摆动着他那枯瘦的手掌,说道:“不劳烦少侠了!不瞒你说,我这不是病,是伤!”
封不欠却丝毫不惊讶,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
老头子却吃了一惊:“你知道!?你……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封不欠嘿嘿一笑,也不多说,只是一把抓住老头子那干枯粗糙的手腕,手上金芒一闪,没入了他的体内!
老人面上一惊,却没敢妄动,而片刻之后,封不欠收回手来,脸色微沉,他沉吟了片刻,然后看着老人,低声说道:“老爷子!你体内这伤……”
老人却急忙摆了摆手,苦笑道:“少侠毋须多言,我这伤……我自己再清楚不过!大大小小共十一处伤患,有六处都是致命伤,那些打入我体内的灵力又乱又杂,且暗藏在我周身百脉,虽被我损耗修为强行压制了十多年,却早已经把我的身体毁透了……如今我更是修为耗尽,油尽灯枯,是救不活了……”
封不欠皱起了眉头,老人说得不错,他体内百脉尽毁,暗疾无数,而那十一处旧伤便是罪魁祸首!
而封不欠还发觉到,那些旧伤竟然好似是在同一时期被不同的高手埋下的,也就是说这老头子当年应该是被十余位高手围攻,没能死掉,却留下了一身的伤患!
他心中顿时对这神秘的老者更加的好奇了!
那老头子看封不欠脸色微沉,以为他正在苦思救治自己的法子,便叹道:“我这命没得救了,少侠莫要烦恼!我这老骨头十几年前本就该埋进土里了,如今倒也算是解脱。”
封不欠却一扬眉毛,笑道:“你伤得是很严重,但谁说你一定没得救了!?”
老头子不由得一愣,封不欠却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说道:“别人兴许是束手无策!但我却有法子让你活下来!”
老头子不由瞪大了眼睛,极其不敢相信地看着封不欠,但却并没有什么喜色,反而苦笑一声,连连摇头:“不!不必了!我死了比活着要好!”
封不欠眉头一皱,心中奇怪怎么还有这么不想活的人!
他嘿嘿一笑,对老人说道:“你不想活,那是你的事!可我可答应了月芽要救你,那我就得做到!”
说罢,他也不管老人乐不乐意,伸手就往老人身上探去。
老头子见这少年我行我素,顿时大急,但也没有反抗之力,只能压着嗓子急声说道:“少侠!少侠!你听我说!我……我真的不值得救!我……我是有罪的人啊!”
封不欠停下手上动作,有些意外地看着这面色苍白的老者。
沉默了半晌,老头子干裂的嘴唇颤了几下,然后轻叹一声,幽幽说道:“少侠可知道‘贪狼’吗!?”
封不欠微微一惊,看着老人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线!
老头子苦笑一声:“不瞒你说,我曾经就是东洲‘贪狼’一脉的杀手之一,代号‘十七’!”
封不欠依旧没说话,等着这老人继续往下说。
老头子眼光闪动,像是在回忆一幕不堪的往事,语气苦涩。
“十三年前,我曾参与一个大单子!雇主要我们灭掉一个家族,鸡犬不留!当时为了完成这个任务,组织出动了包括我在内的二十名高手!只是一夜之间,便轻而易举地血洗了那个家族,只有一个女子从偏院潜逃而出,碰巧被我发现!”
“我自然不能放过她,便紧追而去。可那女子修为不低,我一时之间追她不上,竟然在一处密林中追丢了她!于是我便在林子细细搜寻,大概在半个时辰之后,我忽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我循声赶去,却见到了一生都忘不掉的一幕!”
老头子说到这里,苍白的老脸止不住的颤抖,想来那一幕对他而言是万分不愿想起的往事!
“我看到我追寻的那个女子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瞪圆了双眼,毫无声息,竟然已经是死透了!她……她的上衣完全敞开着,露出了肚子!血肉模糊的肚子!肠子、鲜血流了一地,而这血泊里,正躺着一个被血染成红色的婴儿,撕心裂肺地哇哇哭叫个不停!”
“我没有料到……那女人竟然是个怀胎十月的孕妇!她……她临产在即,知道自己难以逃生,便活活将自己的肚子剥开,取出了婴儿……”
“虽说我是一个杀手,本是见惯了鲜血,按说是不该怕的!可……可看着那瞪大了双眼的女尸,当时我的心里却是又慌又乱,那是真得怕了!”
“我走到她身边时,只见地上用鲜血写着两个字!”
“放过!”
狠狠地说出“放过”二字,老头子竟然忍不住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老脸上浮现一抹痛苦之色!
“我……我看着那血泊里的婴儿,虽清楚雇主的要求是‘一个不留’,但……但我如何却都下不了手!正犹豫踌躇之时,组织的人却已经追了上来!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就不顾一切地抱着那婴儿开始逃命!”
“组织的人自然不肯放过我,一路追一路逃,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虽然身受重伤,但最后竟然在一群人的围攻之下,侥幸逃脱了出来!”
“然后我便带着那婴儿躲到这荒山之内,隐姓埋名,一直到了现在!”
“而那个婴儿……就是月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