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楼和凤翎的人入了村庄搜查,林羡鱼坐在青石上思索着。日头向西移了去,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霍白薰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着手准备为薛长夜祛毒了,也不知十二和白衣有没有留意到掌柜夫妇的不对。那小二看似忠厚,可到底是掌柜的人,若是他暗中动手脚,那将又是一场灾祸。
凤翎见林羡鱼眉宇间都是愁意,是说了下言道:“你还是回城里去吧,那儿需要你坐镇。此处有我和曲长亭,若是查到了线索,第一时间告知你。”见林羡鱼不动,他眉头一皱,“怎么?你不相信我,我能理解,难道曲长亭你也不信?”
林羡鱼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坐镇府衙之中,调派人手四处查找那些人的下落,寻找可能投毒的水源源头,可是小陂山很有可能是所有事情起因极为重要的地方,他又怎么安心就这么回去?可不回去,若是霍白薰等人发生了意外……
思来想去,林羡鱼接纳了凤翎的建议,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收起了青海剑,纵身跃入半空,身子一旋,借着脚下的残垣断壁向外掠去。凤翎看着他的背影,轻声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帮林羡鱼,或许是觉得他所做的是正义之事,或许又觉得,他帮林羡鱼,他凤家唯一的血脉才能活着。
林羡鱼心中焦急,一路上急急忙忙赶回了府衙之中。府衙内寂静一片,衙役自行出去寻找线索,丫鬟和下人都在后院待着,都在等待着消息。陆鸿渐和薛黎两个人在后院的屋中,查看二十年内长安城中的案卷,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但两人都觉得,长安的事情,肯定源头还是在长安。
阿青和阿玉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两人在厨房内忙活,一个煮着清心茶,一个在做糕点。青烟袅袅腾起,与阳光照耀下,在地面和屋脊上留下一道道蜿蜒而清淡的影子。落在柳枝上的燕子,似乎也感觉到了紧张地气氛,只扑棱棱地挥动着翅膀,没有了往日的鼓噪。
偌大的一座府衙,好似一座无人的城。草木青翠,却没有半点的生气。没有人说话,没有虫鸟飞鸣,好似与街上的繁荣盛景隔绝了一般。林羡鱼落在了屋脊上,向府衙四处望去,仔细地瞧着府衙的布局,越发的确定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那密道之中……还有密道,只是太过隐秘。
阿青和阿玉端了茶和糕点从厨房出来,拐过长廊的时候,有个丫鬟从墙后跳了出来,拽住了阿玉的衣袖。她神情紧张,哆哆嗦嗦说道:“长安……长安真的不会有事吧?为什么大人就这么被杀了,魏主簿还不在,金捕头也不知道去哪了。阿玉,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阿玉并没有打算与她细说,只瞧了她一眼,顺手拂开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摇了摇头,神情平淡,说道:“你刚才也听到了,林大人说的清楚张知府和他人勾结谋害无辜,他是被就地正法的。咱们不过就是府衙的下人,现在主事的是林大人和魏主簿,我们只管做好分内之事,其他的事不要想,也别去碰。毕竟,这世上不是谁都那么幸运,能一次次逃离虎口。”
阿玉微微顿了下,神情温和了些,声音也软了下来。“你不是说你侄子马上百日了,你要做虎头帽和虎头鞋给他,这会刚好没事情,还不快去做?再晚,可就赶不上了。”说着,她伸手拍了拍那丫头的肩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招呼了阿青一声,便匆忙往陆鸿渐和薛黎所在的屋子去了。
那丫头站在原地琢磨了半晌阿玉的话,忽而点了点头。阿玉说的一点都没错,她们这些人不过都只是下人,就算是知府大人做了错事,只要他们没有参与,林掌首和魏瞻肯定不会把他们牵扯进去。魏瞻既然让她们安心待在府衙内,肯定有自己的意思,自己只管听话就是。
想至此处,那丫头朝着阿青和阿玉的背影深深鞠了个躬,转身,头也不回地回了后院。听到其他人的议论声,她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拾起箩筐中还未绣完的虎头帽,捏着针,穿针引线,专心致志的绣了起来,其他人的事便也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林羡鱼自是将这些都看在了眼中,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可是越来越喜欢阿青和阿玉这两个丫头,府衙中的人看来也都不是痴傻之辈,方才那丫头也是个聪明的。她那一礼,是在感谢阿玉救了自己性命。思忖之下,林羡鱼又摇了摇头,若是这世人都如他们三人一般看得通透,世间便也没有那么多意难平之事了。
一个翻身,林羡鱼从屋顶上轻飘飘落了下来,疾步入了屋内。就见桌上堆满了卷宗,陆鸿渐和薛黎两人被埋在了如山似的卷宗内。阿青和阿玉也坐在一侧,翻着其中的几分卷宗,看得十分仔细。
林羡鱼没有出声,心中多是感慨。忽而听阿玉问道:“两位公子到底在找什么?可否说的明白一些,我们二人也好帮着寻找。”
陆鸿渐从案卷后探出个脑袋来,应声道:“嗯……就是这二十年间长安城中的悬案疑案,尤其是那些十分怪异的。比如传闻有鬼怪啊,或者说死的蹊跷之类的。”
一听这话,阿青忽而皱眉道:“陆公子说的,我好像知道有两件事啊。一个是何家村的事情,还有个是小陂山那边的。不过……我之前听阿爷说过,其实在小陂山的事情之前……”她摸着鬓角,想了好久,忽而点头,“嗯……算算应该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城南三十里处的一个村子,也发生过同样的事。”
陆鸿渐和薛黎两个人听得云里雾里的,正要细问,就看到林羡鱼走了进来。陆鸿渐激动地喊了一声“师父”,起身就要施礼,结果因为坐的太久,动作幅度又太大,双腿发麻,直接跌到在了地上,那桌子被他一推,案卷全砸在了他身上。薛黎离得最近,可想互也来不及,手还被案卷砸了下,痛得他呲牙咧嘴。
阿青和阿玉也顾不上给林羡鱼施礼,连忙丢下手中的案卷奔过去,扒拉着压在陆鸿渐身上的卷宗,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陆鸿渐气喘吁吁地,憋着嘴,一脸委屈地看着林羡鱼,想要扑过来抱他,却又不敢,只能站在原地。薛黎心疼地一边拂他衣衫上的灰尘,轻声询问他有没有事。
林羡鱼没由来的笑了起来,走过去亲昵地捏了下陆鸿渐和薛黎的脸颊,笑眯眯道:“你们两个……挺好。”说完,又转头向垂首立在一侧的阿青和阿玉说道:“你们也很好,特别好。说说吧,二十五年前的那事,是怎么一回事?”
阿青见林羡鱼问的是这个,连忙施礼,又添了茶,待林羡鱼落座后,这才将自己从自家阿爷那儿听来的事情与林羡鱼几人仔细说了下。
长安城繁华之时,周遭小镇和村庄多达千数,经过变迁如今留下的少说也有七八百。阿青口中所言的那个村庄与何家村还有小陂山一样,在经历过了一些事情后,便从地图上被抹去了。
二十五年前,那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多数人只当是了瘟疫,可有一人说过,那是有人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