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生一出手,白霈神情一松,挽着长剑的手也不再颤抖。他心思沉了沉,暗中稳住心神,更加的沉静。长剑划出数道剑气,直逼林羡鱼而来。似乎,江潮生的出现,让他有了必胜的把握。
林羡鱼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脚下踏出。青海剑上蓝光更盛,映着霍白薰手中的千机伞,那殷红如同曼珠沙华盛开在忘川。他眼眸中被森森寒意笼罩,更加确定江潮生与魔宗有着莫大的关联。否则,这个时候不论是江湖人,还是普通看热闹的百姓,唯恐避之而不及,谁又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来凑这份热闹。
白霈看着林羡鱼手中的青海剑,微微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长剑。剑刃在方才与青海剑相撞之下,出现了细微的豁口,若是林羡鱼方才再用力些,他这把剑早就断了。可,林羡鱼不会给他任何活着的机会,青海剑晃出虚招,人随剑气而至,一招清风扶柳,朝白霈的左侧刺了过来。
正当几人打的难舍难分之际,就听酒肆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三个人并排走了进来。前头那人一把错银手刀扛在肩上,手摸着鼻子,抬头朝二楼雅间看了过来。他身后两人,一人微微笑着,手握折扇。另一人腰间挂着佩剑,双手抱在胸前,眼间也有笑意。
看到这三人进酒楼,霍白薰眉头皱了起来。这来的三人可不就是揽雀和虞北以及邢罹吗?看到霍白薰,邢罹三两步从楼梯上奔了上来,也不顾在场那么多人的目光,伸手将霍白薰拥进了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霍白薰脸颊的棱角柔和了许多,也将他紧紧拥住,轻声道:“我没事,阿羡和宴亭他们很照顾我。你呢,在京都一切可好?”说着,似是觉察到不对,连忙将邢罹推开,蹙眉道:“你们不是在京都护卫国君安危,怎么这个时候忽然来了这里?”
她声音极低,邢罹听到她这一连串的问话,轻声叹了口气,旁若无人地握住她的手,二人走到了旁边的雅间。邢罹顺手关上了屋门,思索了下低声向霍白薰说了几句话。虽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可听得霍白薰却直冒冷汗,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许久,霍白薰抬眉,目光紧紧盯着邢罹,有些艰难地说道:“这么说来,你们此来凤鸣山是柳渊的意思?那京都那边的安危?”说完,却又长长叹了口气。“没想到,柳渊竟然为了阿羡能做到这一步。他如此护着阿羡,可……这样一来,朝中那些心思叵测的人,对阿羡不是更加的有敌意了?”
邢罹轻轻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霍白薰说的这些,柳渊又岂会没有想到。可是眼下的东岳,也只有这样才能行事。将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林羡鱼身上,柳渊的安危最起码有所保障。至于日后的事情该如何,那确实要等林羡鱼回到京都之后,与宋微和裴冀等人一起商议。不过,柳渊也并非全然没有准备,此刻的帝宫固若金汤,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尚不敢轻举妄动。
揽雀抬脚踩在了一张凳子上,扬着下巴扫了一圈堂内的酒客,挑眉道:“哎哟,这场面闹得。”说着,伸手指向众人,“你们好好的逍遥日子不过,非得跑到这地方来凑热闹。伏魔司办案,有你们什么事?识相的哪来的回哪去,要是为了那不实际的东西丢了性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揽雀一开口,林羡鱼的青海剑停了下来,霜花向后退去,逐渐消散。他从白霈身边走了过去,目光在他的脸颊上停留了那么片刻,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白霈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手中那把剑刃上已满是缺口,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只需要一招,或者稍微用点力,这剑便会如同那水晶坠地,碎的四分五裂。他微微抬眉,看着走出雅间的那个背影,忽而心中一阵怅然。这个人不过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即便自己这次有命活着,可再过个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自己也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白霈心中一片晦暗,额上的汗珠落了下来,砸在了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的身下,有殷红的血从按在地上的手腕处淌了出来,红的艳丽,红的刺目。
林羡鱼一撤身,卢宴亭自然也不会再和江潮生动手。他长刀虚晃三招,人向后翻去。眨眼的功夫,他已落在了揽雀身侧,伸手搭在揽雀肩头,笑眯眯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揽雀闻言挑眉笑了起来。林羡鱼还剑入鞘,慢悠悠地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了下去。这白霜退去,寒气也就散了,酒楼内仿佛一下子从浓冬到了阳春三月,众人的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只是,有些人内力较差无法抵御那极寒内力,在寒气退却的瞬间倒地,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有冻伤。
林羡鱼在空桌上落座,抬头看着走出雅间的江潮生和白霈,眯眼笑道:“江先生若觉得宴亭与你对阵不过瘾,我们大可约个时间。”他接过揽雀递过来的茶盏,浅浅啜了一口,“只是,眼下这该到的不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黄泉宫,戏是不是也该开场了?”
江潮生轻轻拂去衣袖上落下的白霜,似有些不解,摇头道:“林掌首所言,恕江某不明白。江某不过是与白大当家有些交情,不忍心看他死于此处。”他微微一顿,似是恍然大悟,笑道:“莫非林掌首是想借查案之名杀掉我?”
江潮生似乎很肯定自己这个猜测,点了点头,又道:“也是。秦无雁秦姑娘是林掌首的未婚妻,我倾慕与她,确实不该。可你二人并未成婚,秦姑娘有选择的权力,而我也有追求她的权力。你这样做,岂不是让江湖人笑话?”
林羡鱼坐于桌前,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一下没一下地饮着茶,动作优雅,似乎江潮生所言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身边的揽雀却是按耐不住了,这人的话分明是把他的老大说成了个小肚鸡肠的人。可就算是小肚鸡肠那又如何?秦无雁只能是林羡鱼的妻子,谁都不能对她有非分之想!
错银手刀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那铺地面的转头被砸的碎屑四飞。揽雀蹙眉,冷冷看着江潮生,朗声道:“你又算是哪棵葱?我家大人与秦少主的婚事早就定下,你想横插一杠子,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更何况,秦少主可看不上你心思阴险的小人!”
江潮生微微敛眉,瞧了一眼揽雀,却也不生气,只笑道:“你说得倒也对。我这人还真没几斤重,不过对付你,可是绰绰有余!”说到最后,他猛地一拂袖,一股劲风就朝揽雀面门扇了过来。
林羡鱼眉头一挑,手中茶盏飞了出去,与他甩出的气劲撞在了一起。就听“砰”的一声,那茶盏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而那股扑面而来的劲风也随之消失了。
林羡鱼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这些人动手。他们入黄泉宫已经有几个时辰,除了看到的江潮生三人,其余人都没有出现,可见他们仍旧在暗中密谋。可,到底在谋算什么,那十大家族的人又在何处?
林羡鱼微微抬眉看了眼堂中的酒客,这些人或许有黄泉宫的人,也有现在入黄县的江湖人。他们是从祠堂的密道进来的,但并未发觉除了秦思雨三人之外的其他人。那么,这些人又是从何处进的黄泉宫?难道这黄泉宫还有别的路可以进入?
方才进来的路上,林羡鱼有细细看过周围的环境和屋舍。若说黄县当年那几万人都死了,那是不可能的。霍白薰和卢宴亭他们在乱葬岗的时候大概估算了下,埋在那儿的最多千人。也就是说,活下来的那些黄线的人,应该后来都迁移到了此处。那么,此刻他们又在那里?
白霈绝对不是黄泉宫的人,江潮生看他的气度也不是那种可以屈居人下的。如此一想,黄泉宫的人,至此刻露面的也就只有沐筝和沐英二人,可他们不过也只是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