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州知府得知此事后便安排了捕快和衙役去搜寻,陈爻自然也派了人四处寻找。可这最后,竟是在宅子后院的一处无人去的院落暗角找到了失踪的丫鬟。
找到时,她已经死了。陈爻当时在场,那丫鬟身上血液尽失,五官凹了下去,若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没有五官。府衙的仵作验尸之后,说那丫鬟应该是被人一掌打死的。
林羡鱼和卢宴亭互相看了一眼,陈爻口中所说之事,与越州楚风客栈的案子死者死状一模一样。
陈爻低低叹了口气,“这事后,我仔细在城中寻人问了那宅子的事,这才知晓了方家的所有事情。唉……”
林羡鱼心中诸多疑问,楚风客栈的案子至此似乎都与方家有关,而方家的宅子如今传闻闹鬼。陈爻入住方宅后,又死了个丫头。
这绕来绕去,都和方怀和方衍扯上了关系。如此看来,这二人便是案子的关键。越州那边有宋微坐镇,揽雀看过他留下的书信后,自会去寻找游烈,盯着徐满父子。
林羡鱼与卢宴亭向陈爻道别后,二人晃晃悠悠地下了问心坡。此时日头已经西移,官道上行人不少,茶寮中多是歇脚的旅人。
林羡鱼摸了摸下巴,拽着卢宴亭也进了茶寮。
茶是粗茶,喝着有些苦涩,但余味悠长,尚有回甘,唇齿之间清香一片。林羡鱼转着茶碗,看着来来往往路过的人,忽而有些感叹。
柳渊继位已有十年之久,除了北境偶有蛮人作乱之外,西南一隅有薛崇坐镇凉山城,又有苗王掌管西南众族,东岳一片盛世之景。
可就是这朗朗乾坤之下,看不见的黑暗里却处处藏污纳垢。世人为权利、地位、美人无所不用其极。可许多人拼尽一生,却未必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有那么一瞬间,卢宴亭觉得林羡鱼浑身散发的冰冷让他不敢靠近。好似一块历经风雨侵蚀,满是斑驳的石头。纵横交错的纹路,无迹可寻。
许久之后,林羡鱼放下手中的茶碗,似乎方才那一瞬只是卢宴亭的错觉。他将茶钱放在桌上,向卢宴亭招了招手,“走,回去睡觉。”
卢宴亭没有说话,与他晃晃悠悠地回了客栈。
林羡鱼回客栈后二话不说就爬上了床,这一觉睡得香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一抬头就看到卢宴亭坐在窗台上,正在啃梨子。
“你可真能睡。给,宸州的特产。”说着话,卢宴亭扔了个梨子过来。
林羡鱼接过咬了一口,口齿之间全是甜腻腻的味道。两人吃了些东西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客栈的大堂里多有酒客,三三两两闲话家常。
林羡鱼和卢宴亭出了客栈,在辰州城内转悠了一会,这才慢悠悠到了方宅门前。
方家的宅子在宸州的听风街上,白日里也算热闹。许是因为方宅的缘故,一到夜里便静悄悄一片,甚至连声狗吠都听不到。
林羡鱼站在屋顶上,望着那边与周围好似两个世界的方宅,暗暗摇了摇头。方宅隔壁的宅院正是那老者的家,院落里没有亮灯,唯有那后院的小楼上灯火昏暗,窗户上隐约投出个人影来。
卢宴亭略一皱眉,指了指那边的小楼,“阿羡,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家的格局有点像?”
林羡鱼方才也留意到了这个。方宅和那老者家院子的格局几乎一模一样的,就连院中栽种的树木和院角的花草都是一样。
方宅许久未住人,院中荒草已及林羡鱼腰部。卢宴亭仔细打量四周,满眼的疑惑。
不论是陈爻还是那老者所言,方宅应该有半年没人住了。可看这院中景象,除了草木未经打理之外,那屋中的摆设依旧,手摸过去,上面的灰尘并不厚。
林羡鱼皱了皱眉,该不会真的一直有人在方宅内,只是其他人不知道?
两人将方宅翻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林羡鱼仰头望着屋顶,卢宴亭盯着脚下的青石砖。忽的,两人又到了屋中,顺着墙壁一点点摸了过去。
这间屋子是方宅后院的一间书房,屋中的书架上随意摆放着几本书籍,桌案上还有一幅尚未画完的画。砚台上的墨已干,窗台上的兰花早已枯萎。
林羡鱼走到桌前瞧了一眼画,眉头拧成了个川字。他伸手拂去画上的灰尘,忽而手有些僵。那画与徐记送到府衙的那幅画一样,只是多了个人。
画中的人站在那棵鬼手藤之下,着了身白衣,似有风吹过,拂动着他的衣摆。腰间缀着一块红玉佩,穗子飞扬。
男子身子颀长,负手而立,因而看不到面容。单看此人的气质,应该是个年轻公子,样貌应该不差。
林羡鱼盯着那画瞧了半晌,这画工和画技与他认识的方怀有些相似之处,但究其细节,又有些差别。方怀的画胜在意境,而这幅画却重在写实。
卢宴亭摸索了半天墙壁,忽然盯着屋顶看了起来,有些奇怪地嘟囔道:“阿羡啊,这屋子的怎么这么奇怪呢,你看这房梁是不是偏右了点?”
林羡鱼听到这话也仰脸去看。卢宴亭确实没说错,这书房的横梁往右边偏了一点。世人造物,讲究对称,更何况屋子若是横梁不在当中,极易坍塌。
林羡鱼思索了下,忽然向左边的墙壁看了去。他放下手中的画,抬脚在屋内顺着墙壁走了一圈,丈量之下果然发现了蹊跷。
书房是坐北朝南的。书架和书案等物皆在左边,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雪后初晴图,红梅暗香隐隐,远山隐于云雾之中。右边是四扇窗户,窗户下置着椅子,椅子旁边摆着凳几,上置花盆。
林羡鱼摸着下巴,走到了书案后挂着画的那面墙跟前,卢宴亭也跟了过来,两人同时盯着那面墙。许久之后,互相看了眼,伸手去拽那幅画。
画拿了下来,林羡鱼心中疑惑更加重了。按理说,若是这幅画一直挂在墙上,此处又许久没有人收拾,这墙面上应该会留下灰尘印记。
可画后的这面墙上,有灰尘印记是没错,但仔细看,这印子顶多也就三四个月之内留下的。再看地面,他们二人在屋中走了这么久,地上的脚印却很浅。
林羡鱼将画扔在了书案上,伸手去摸那墙壁。摸了一下收回了手,愣了半晌之后,又伸手再摸了一下,摸完又揉着自己的脸颊,朝卢宴亭眨了眨眼睛。
卢宴亭见他这神情,也伸手摸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阿羡,这墙面怎得跟缎子似的?”
林羡鱼也正疑惑这事呢,他刚才去摸那墙,触手顺滑,可不就跟那蚕丝段一样嘛。忽的,他转身从桌上拿起根毛笔,对着墙壁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