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宴亭扶额,这还真让林羡鱼自己给说中了,他这走到哪儿都会碰到命案。可是,这相思庄的庄主,不是个俗人。就算柳斜阳有沙海海鹤派二当家的嫌疑,依他在江湖中的地位,完全将此案查清,还柳斜阳一个清白,却为何要逃呢?
林羡鱼倒是知道于雨虞这个人。长安相思庄,与薛公岭上薛锦之的微雨山庄,无虞山的无语山庄,以及羡州的临渊山庄并称东岳四大山庄。无虞山的无语山庄,便是柳星沉从小居住的地方,临渊山庄,则是林羡鱼出生的地方,而秦无垢和顾臻此时便住在那里。
长安相思庄建于秦岭的山崖之上,其实是两座宅子,名为:浮生若梦。这两座宅子中间有一座桥,与其说是桥,不与说是飞索。这座桥横于深不见底的山涧之上,是以碗口粗细的铁锁连成的。于雨虞这个人,剑术精妙,可他的人生里有着十年的空白,没有人知道他师承何处,也无人知道他的出身。
算算,于雨虞今年应该有四十来岁,传闻中他相貌英俊,风流倜傥。可这个人,在他四十几年的年华里,从未碰过任何一个女子。他是个男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可即便是长安城中的名妓多番示好,也未曾如愿入相思庄。
柳斜阳是个医者,虽不似霍白薰师承名门,可她医术颇好,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头。据伏魔司的消息,此人应该是江南叶家的三小姐,只是自小过继给了柳家。此女相貌较好,但总给人感觉很是清冷,与柳星沉等人不同的清冷,或许是生性凉薄的缘故吧。
那虬髯大汉砸吧了下嘴,伸手抹去唇角的酒渍,“你们是不知道,那海鹤派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海鹤派的二当家更是混账,早些年侮辱了周边村子的姑娘,将人掳进了山门,强行占为己有。后来,那姑娘悬梁自尽,听说,还坏了孩子。还有啊,那二当家的死相可惨了……”
酒客被他吊起了胃口,便也纷纷停下了动作,看向了他,等着他的后话。林羡鱼笑了笑,这世上各种稀奇古怪的死法,他可都见过了,却不知这海鹤派的二当家是哪种死法?
虬髯大汉眯眼笑了起来,却又摇了摇头,“啧”了声,粗着嗓子说道:“他啊,身首异处,四肢被砍,身上的血被放光了,奇怪的是,听说有人在他死的第三天晚上,看到了他的魂魄在海鹤派游荡,一直说着自己死的好惨。现在啊,那海鹤派的人,一个个都跟着了魔一样。”
林羡鱼眉头紧蹙。这身首异处,四肢被砍,身上的血被放尽,听着倒也不是那么诡异。只是这后面的事情……有人看到了他的魂魄?这可有趣。自己遇到的诡事无数,可到最后皆是人为,却不知这次又是怎样的一桩奇闻?
思索间,林羡鱼抬手,向那虬髯大汉问道:“这位大哥,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是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这发生了命案,官府该管吧,你这么说,闹得人心惶惶,可不太好。”
虬髯大汉扭头看了一眼林羡鱼,目光从卢宴亭几人身上滑了过去,挑眉道:“你这小公子可别那官府来压我。我可告诉你,这些事是有人亲眼所见。我那堂弟就是海鹤派的弟子,他也看见了那人的鬼魂,已经吓傻了,这会就躺在家里。”
林羡鱼觉得有趣,便结了那大汉的酒菜钱,与大汉一道前往他家中。路上闲谈时,林羡鱼从大汉口中得知,这人名叫李成,家就在渭沣镇旁边的小村子。他那堂弟名叫李恭,先前上过几年的私塾,后来没考中,便入了海鹤派,这几年跟着海鹤派的人也没少做坏事。
李成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海鹤派的恶行,说到最后,有些义愤填膺。“要我说,我那堂弟就是活该。他要是好好的在家里待着读书,或许还真能中个秀才或者举人。可那小子从小心术不正,这跟着海鹤派的人,天天骚扰镇上的百姓,调戏良家妇女……”
林羡鱼笑着摇了摇头。这李成看着举止粗鲁,人倒是不坏。海鹤派,是近几年才在长安兴盛的江湖门派,因长安距离沧澜城和京山派较远,距离京都更是十万八千里,这长安知府张柏又是个怕事的人,当然不敢轻易惹这些江湖人。听李成的说法,李恭这个人行为恶劣,实在是罪有应得。可是,在没弄清事情真相之前,谁也不能妄下定论。
到了村子口,李成有些警惕地往村子里看了一圈,见路上没有人,这才转身向林羡鱼几人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快走快走,别让人给发现了。”说着,带着几个人窜进了旁边的一片林子,七拐八拐地跟走迷宫似的,忽又出现了在一条巷子口。
林羡鱼心中纳闷,仔细一看那李成的身形,眉头不由得皱在了一起。这人身形魁梧,可是走起路来却轻飘飘的。这长安附近前两日下过一场雨,林中地面湿软,可他这一路走了过去,却只留下了极轻的脚印。再回头看看十二和白衣身后,竟与那人留下的脚印深浅相同。
陆鸿渐发觉林羡鱼神情有异,也顺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这一看,他顿时就明白了,扯了扯林羡鱼的袖子,伸出手指向了李成的手腕。李成右手手腕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似乎是剑伤。刚才在酒肆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但也没多想。这会发觉有异样,自然说了出来。
林羡鱼点了点头,朝卢宴亭和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会意,向李成跟了过去,看似无意,却将他的退路全给封住了。
李成有些迷茫地看了身侧的十二和白衣一眼,又见陆鸿渐朝他走了过来,伸出手似乎是要他牵着自己,皱眉道:“我不喜欢小孩子。”说完,抬手指了一下巷子尽头的屋舍,“那就是我堂弟李恭家,这会儿我叔父和婶娘应该上山采蘑菇去了,你们有事就快点问。”
说着,李成吞了口唾沫,似乎很紧张。“我们这村子是不允许外人进来的,你们问完就快点走。”话罢,他抬脚就要离开。谁知刚迈出脚,一双手就从身后伸了过来,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林羡鱼微微笑着,摇头道:“兄台何必着急走?不如咱们一起进去瞧瞧。”说话间,不由分说地拽着李成,就往那边的院子走去。
李成眉头一沉,侧目看向了林羡鱼,思索了半晌,却没弄明白到底自己是哪儿露了破绽。可等他回头往地上瞧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林羡鱼捏着他的手腕,与他一同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