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鱼有了自己的打算,先去拜见了刘陵。三人在屋内低低说了半晌,出来的时候林羡鱼和卢宴亭对望一眼,眉头都挑了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阳光从屋顶上倾泻而下,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春末的风拂过面颊,温暖异常。院角的草木徜徉在风中,沐浴着阳光,焕发着新的生机。
城中的百姓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夜的事,一个个满脸笑意,匆匆而过时颌首打着招呼。孩童从人群中穿过,嬉闹着。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担子吆喝着。有马车从街上驶过,留下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卖花的姑娘提着花篮,眉眼如画,笑语嫣然。
所有的声音从院墙传了进来,落入众人的耳中,每个人心中似乎有阳光升起,照耀着,将心中所有的阴霾驱散。魏瞻坐在廊下,看着忙活的诸人,唇角下意识地弯了起来。这样的长安,是他熟识的长安,是他心中最美的长安。盛世,在说有人心中都不一样。君王期待的盛世,是没有战乱,百姓安居乐业。而百姓的心目中的盛世,却是能够温饱,能够日暮而归,看着自家院中炊烟袅袅,孩童扑向自己。
然,不管是哪一种盛世,都需要人去守护。站在屋檐下的林羡鱼和卢宴亭,听着外面的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那是生命的声音。而他们,便是守护这份安宁的人。不管这世上有多少人心中怀着恨意,又或者心怀不轨,他们始终相信邪不胜正。而每一个人,都将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担相应的代价。
林羡鱼活动了下身子,朝卢宴亭招呼了一声,两人又再次回到了前院。众人有条不紊地在忙自己的事情,他们便也没有去打扰,直接到了后院。魏瞻见二人去了后院,心中有些疑惑,便也起身跟了过去。
到了后院,魏瞻停在了拐弯的地方。他透过那边的拱门看了去,就见府衙中的下人全部聚集到了后院,交头接耳地也不知在说什么,阿青和阿玉没有跟他们站在一起,而是站在那边廊下,正在给桌上放茶点。林羡鱼和卢宴亭坐在那边,翘着二郎腿,正盯着院中那些人,似乎是在发呆。
魏瞻眉头蹙了蹙,不知这二人意欲为何,便也一直藏在拱门后没有出去。昨天他想到了府中的厨娘余大娘可能是于晚清,可是差人去册子上记录的地方去看时,发觉那边根本没有人居住,问过了邻里,得到的答复是,几个月前那院子就已经卖出去了。至于人群了哪里,他们也不清楚。可根据他们的描述,那边原本住着的人确实是那位余大娘。
魏瞻摸了摸下巴,思索着林羡鱼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可一想到这件事情,他还没有告诉林羡鱼,顿时心中又有些着急。抬起了脚,却又踌躇半晌,而后缩了回去。如果林羡鱼真的是为了这事情,自己这个时候出现,会不会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他这边拿不定主意,那边林羡鱼端着茶盏,毫无形象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歪歪斜斜的。卢宴亭倒是坐的端正,可也翘着二郎腿,好像刚才在屋中情绪很差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他浅浅啜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院中登时寂静了下来,众人都站直了身子,微微垂着头。
林羡鱼饮了一口茶,笑眯眯地抬头,“魏主簿,过来坐。”说完话,向阿玉和阿青扬了扬下巴。两人会意,连忙去屋中搬来了椅子,又添了新的茶盏,斟满了茶。
魏瞻暗暗叹气,自己藏的这么好,竟然还被发现了。可转念一想,这二人功夫这么好,若是连自己都发现不了,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他自嘲地笑了声,抬脚朝二人走了过去。
落座之后,林羡鱼笑着看了魏瞻一眼,复又抬头看向了院中的下人,眯眼道:“魏主簿,院中这些人,你可都识得?”他话音落下,阿青捧了一本册子过来,放在了他手边。
魏瞻有些发懵,仔细地端详了一眼院中站着的人,有些疑惑地回头,“都认识啊。都是府衙的人。”说着,随手指向了一个丫鬟,“她叫阿霁,是蓝田人,今年十六岁,四年前入的府衙。阿霁家中父母双亡,有个十岁的弟弟,在城中的徐家做徐家公子的书童。”
林羡鱼倒也没有反驳他,只轻声笑道:“魏主簿果然好记性。那么,你且看看,那边那两个人你认识吗?”说话间,伸手指向了站在最后排的两个人。那两个人,一个三十来岁,身上戴着围裙,看装扮应该是厨房里的人。另一个是个男子,他看着大概二十四五岁,双眼深邃,即便是站在那里,也让人无法忽视。
卢宴亭眼中含笑,端着茶盏轻轻啜着,始终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全在院外的动静上。刚才他们去找刘陵,林羡鱼说了自己的猜测,刘陵全然赞成。这个时候,府衙外应该已经被刘陵的人马包围,而弓箭手应该也已到位。只待他们要找的那两人沉不住气,露出马脚。
十二和白衣在十五的房中,两人听到院外的动静,同时眯起了眼睛。十五正在喝药,见两人突然都停下了动作,有些诧异地问道:“有敌人?”
十二和白衣摇了摇头,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匆匆出了屋子,一个翻转,纵身跃上了屋顶。站在高处向四周望去,就见府衙外站满了将士,甲胄在反射的光有些刺眼。府衙的院中栽有树木,春末之际郁郁葱葱。可,他们两人看过去的时候,明显的看到了弩箭的寒芒。
十二和白衣顿时紧张了起来,往前院看去,霍白薰等人似乎毫无觉察,仍旧在忙活。白衣眉头拢了拢,扯住十二的衣袖,指了指后院。十二看了过去,忽地恍然大悟,笑着摇了摇头,和白衣从屋顶上落了下来。
魏瞻看着林羡鱼指的那两个人,脑海中转了转,言道:“那男的姓陆,长安东南陆家村人,小时候受过伤,走路有些不利索。那个厨娘姓张,城北许家送来的。他们两个在府衙内差不多十年了……”说着,转头看向了林羡鱼,眼中疑惑更重。
林羡鱼眉眼弯弯,不住地点头,朝魏瞻竖了个大拇指,而后将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手指落在脸颊上,轻轻戳着。“姓陆,走路不利索。”说着,猛地抬头看向那人,冷冷道:“可我方才看见你的时候,你可是健步如飞,没有半点病态。”
话毕,又看向了那姓张的厨娘,眉头挑起。“张大娘,我前几日到府衙的时候刚刚见过,她可没你这么瘦。就算是她茶不思饭不想,三日也不可能瘦到你这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