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里面的人道。
曲沉轻轻推开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他不太喜欢医院病房间的这种铁门,这种噪声又大,推起来又重的门,让人不由觉得像关犯人一样。
“沈先生,最近还好吗?”曲沉进来后,先打了声招呼。
“是你们啊。”沈季秋有些讶异,随后一笑,温柔道,“我好多了,医生说我明天就可以出院。”
沈季秋背倚着床头,微黄的白被子只盖住膝盖,腿上摊开一本杂志。
曲沉看见他身上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忍不住问:“穿那么薄,会不会冷啊?”
“还好,我现在身体好多了,没那么怕冷。”
“这风有点大呀,入冬了,还是小心点别感冒。”曲沉道。
见曲沉看向大开的窗户,孤君亦主动过去,将窗户关的只留一条透气的缝。
“谢谢。”沈季秋对两人微微颔首。
曲沉自然的坐到病床旁的凳子上,与沈季秋闲聊起来。
“出院后,有什么打算吗?”他试探问。
“去上班,把欠医院的钱还上。”沈季秋声音淡淡,语气倒是很笃定,像已经做好决定,不会改变似的。
曲沉不动声色的打量,沈季秋原本就挺瘦,如今更是消瘦的不像话。他忍不住担忧,尝试劝了句:“要不先休养一段时间吧,你现在病情刚好转不久,太早上班对身体不好。”
“没事的,我现在基本恢复了。”
“先养好才有力气工作呀,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嗯嗯,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看沈季秋实在油盐不进,曲沉猜测他是担心住院费拖欠太久。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曲沉清楚沈季秋是个怕麻烦别人的人,他不想欠医院的,也能理解。
可其实他根本不用担心钱的问题,王卫国之前一直拖着不肯赔偿,现在被抓进去,赔偿的事局里已经处理了,相信过不了多久,钱就会打到沈季秋的账上。
曲沉此次过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说出案情的真相,可现在他有些犹豫。
沈季秋也是本案的受害者,是有知情权的。后面总局会将本案的调查情况公布出来,在维护受害者的隐私情况下,给关注本案的群众一个交代。
总而言之,沈季秋早晚也会知道,只是曲沉看他现在情绪挺稳定,不忍心让这件事情再次影响他。
“我有见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曲沉犹犹豫豫的,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让伤害降到最小。
“嗯,你说吧。”沈季秋脸上带着柔柔浅笑,不疾不徐道。
“嗯……这个……其实是这样的……嗯……”
曲沉支支吾吾了一会,随后丢下一句“等我会儿”,就拉着孤君亦到一边,想让他帮忙捋一捋内容。
内容捋顺,曲沉又苦着脸说:“我有些说不出口,怎么办呀?”
“为什么说不出口?”孤君亦不理解。
“他现在状态好多了,我再提起这件事情,不是勾起他伤心事吗?”
“说出真相的话,他会难过。但不告诉他真相的话,他就会背负着杀人的罪孽活着。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不用说也知道,当然是前者。
美国心理学家david r. hawkins,分析了各类情感的能量等级,其中最负面、最伤身的就是内疚与羞愧。它会像一把钝刀子,无时不刻不在切割着心脏,令人崩溃,几近死亡。
知道真相对于沈季秋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但再怎么说,也比怀着愧疚悔恨,过一辈子强。
曲沉握起拳,不再纠结:“我知道了,长痛不如短痛。”
曲沉原以为他会说的很艰难,也做好了中途沈季秋崩溃大哭的准备。没想到居然很顺畅的讲完了,沈季秋只是眼眶红红,始终没有落泪。
内容讲完,病房里安静了好一阵曲沉等沈季秋恢复的差不多,才轻声再劝:“你不用担心医药费的事情了,不如先找一家不错的疗养院,住一段时间吧?”
沈季秋点点头,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赔偿的钱真的会到账吗?”
曲沉担心他再纠结钱的事,连连肯定:“会的会的。”
“谢谢你们,把真相调查清楚,一定花了很大功夫吧。”
“还好啦,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其实要说来,要不是孤君亦注意到了尸体穿的是短袖,不太合理,他们还真不会往凶杀案方面联想。
王瑾安不希望沈季秋看到伤口,一直愧疚,选择用外套遮掩,这是他对沈季秋的温柔。也真是这个温柔,最后一次保护了沈季秋。
他们如果能像正常情侣一样在一起,那得有多幸福啊。曲沉又涌上这个想法。
沈季秋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在另外两人还一脸不解时,对着他们深深的鞠了个躬。
“谢谢。”
看见这么正式的道谢,曲沉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扶起身,又尴尬又不知所措:“你、你别那么客气嘛,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呀。再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也不希望你被冤枉,你不用跟我们道谢的!”
沈季秋表情一怔,随后忍不住露出个苦笑来。他抬起头,郑重的对曲沉道:“我很高兴你能把我当朋友。”
曲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要不……我们加一个联系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