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六月末,天气越发干燥起来,整个城市仿佛一条被放在烘干机上的鲜鱼,灼热,难耐,缺少水分,让人忍不住怀疑,也许用不了多久,这座城市就会变成一条蒸发了水汽的咸鱼。
从华阳市开回博阳市的大巴缓慢的进了站,车上的旅客已经整理行李,准备下车。
靠车位的位置坐了一名穿棕色长袖t恤的男子,他带着顶棒球帽,帽沿压得很低,从上车到现在,除了打了一通电话,几乎没说过一句话。
车载音响里正重播着昨天下午华阳当地的一则新闻,前段时间轰动一时的雷霆酒吧谋杀案和单身公寓分尸案已经告破。
凶手系某洗浴城的一名女工作人员。
日前警方已经惊醒了抓捕工作,嫌疑人却在昨日凌晨服毒自尽。
“先生,到站了。”车子平稳的开进华阳客运站,售票员小姐走过来,狐疑的看着这个奇怪的男子。
天气已经进入六月末,气温灼热,该是穿短袖裤头的时候,这个男人却穿着一件长袖t恤。
汗水顺着男人的鬓角滚落,他换换的抬起头,露出一张略微有些凶恶的脸。
他生硬的道了一声谢,从座位下面拉出一个行李包,下车的时候,目光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车载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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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刑侦一大队里,姜沪生已经带着除了邱雪和白夜之外所有的队员参加了对张成的布控。
昨天傍晚,警方已经借由媒体向外公布了左春欢案和碎尸案的最新进展;
近日来,在我城发生的两起恶性凶杀事件屡屡受到大众的关注,今天凌晨,警方在官方采访时发布了关系本案的最终结案信息。
凶手系某洗浴城的女性员工,在抓捕过程中,该嫌疑人服用氢氧化物自杀身亡。另,据警方透露,该嫌疑人手中一笔巨额赃款不翼而飞,希望有线索的广大市民可以勇于提供线索。
“这新闻都重复播放一天一夜了,你说张成真的会为了钱潜回来?”邱雪一边啃着玉米,一边对着电视发呆。
白夜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办公用品,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来这里的时间也短,还没来得及彻底融入这种每天与凶案肩并肩的氛围中,人就要被调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些不舍了,心里莫名的酸酸的。
今天早晨姜沪生布置任务的时候特意把她排除在外,她心里真是恨不能推门冲进去,一把抓住姜沪生的领子问问他,为什么非要把她弄走才甘心?
可她也就是想了想,她还真没那个胆子和姜沪生做对。
“小白,小白?”邱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还难过呢?其实,离开这里也挺好的,这种成天跟着尸体打交道的地方哪里有户籍科清闲自在啊!”
白夜愣愣的看着她,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怒气,口无遮拦的便说道,“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不调走?”
邱雪脸上的表情变了变,白夜隐约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可话已经出口,又怎么收得回来?
“对不起,我。”
“没事。”邱雪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狮子头,笑眯了眼睛,“我只是有些事需要了结罢了,以后,或许我也会申请调到户籍科吧!到时候咱俩还是同事。”
白夜没问她要了结的事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说不能说的秘密,邱雪是,姜沪生也是,当然,连她自己也一样。
到了下班的时候,距离姜沪生的诱捕计划放饵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了,张成仍旧没有现身。
白夜打包好了自己所有的行李,本来还打算好好和大家道个别的,没想到诱捕计划遇阻,大抵要守到明天早晨才能收队。
告别了邱雪,白夜拿着姜沪生连同调职报告一同放在档案袋里的宿舍钥匙离开警局,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人潮涌动的街头。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中还弥留着泥土的芳香,她沿着步行街一直走,走着走着,突然有些想家,想那个朴实的舅舅,还有偶尔喜欢贪点小便宜,却刀子嘴豆腐心的舅妈。
“白夜。”
黑色的保时捷suv嚣张的停在她身旁,车窗摇下来,露出唐泽那张鬼斧神工的脸。
“怎么了这是?”唐泽凤眸微敛,推开车门下车,拦在她身前。
不得不说,唐泽很高,淡淡只是这样站在她面前都会给她一种淡淡的压迫感。
她微微仰着头,昏黄的路灯光线穿透路边的梧桐枝丫打在她脸上,留下一片片斑驳的光晕。
白夜拖着行李箱,目光恍惚的看着他,心里的酸涩仿佛遇见了酒糟,一下子发酵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她吸了吸鼻子,扭头不看他的眼,讷讷道,“我申请道宿舍了。”行李箱的轱辘碾压着板油马路发出‘吱吱’的声响,唐泽亦步亦随的跟在她身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雷霆。
巨大的招牌上闪烁着霓虹灯,白夜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意中来到了这里。
她懊恼的一跺脚,拉着行李箱往回走。
“进去喝一杯。”唐泽拦住她的去路,伸手夺过行李箱,大步流星的往酒吧里走。
走过通壁,霓虹灯闪烁,通壁上挂着的水晶挂饰折射出绚丽的流光。
酒吧里的客人不多,女歌手依旧用低沉的嗓音唱着爵士,偶尔有一两个客人送上来一朵玫瑰,或是百合。
“喝点什么?”唐泽神态自然的走进吧台,拿了调酒器,单手支着下巴,一脸笑意的看着白夜。
白夜愣了片刻,才发现卢辉今天不在。
“卢辉呢?”白夜问。
唐泽从酒架上取下来三瓶酒,分别注入调酒器,动作娴熟的摇晃起来。
不得不说,唐泽的姿势着实很性感,连不远处闲话的几个漂亮女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卢辉儿子今天手术。”打开醒酒器,金色的液体缓慢而优雅的趟进酒杯。
唐泽将酒杯推倒她面前,“尝尝。”
白夜端起酒杯尝了一口,一股淡淡的清甜触碰味蕾,带着一股说不出口的青涩甘苦,却没有丝毫酒意。白夜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儿,“这是什么酒?挺好喝的。”
唐泽放下调酒器,一脸笑意的坐在她对面。“业障!”
白夜忍住喷出来的冲动,鄙夷的看着唐泽,“这什么鬼名字?”
唐泽笑着耸耸肩,又往她杯里续了一点金色液体,说道,“佛教里的业障,指的是阻止修行的恶果。梵语中,业即障,三障之一,四障之一。又作业累。谓众生于身,口,意所造作之恶业能蔽障正道,故称业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