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只看着她人消失又出现,两手就满满都是东西,说:“放筐里吧。”
沈乔提着当然累得慌,给他说:“还有一趟。”
话音刚落,人又不知道钻哪里去。
郑重伸长脖子看,还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寻思连这一处都比人家的好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现在是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诚然,沈乔也是个漂亮姑娘。
两口子往那一站,十个人九个看着不登对。
郑重长得是时下标准的审美,五官有棱有角,四肢孔武有力,连臂膀都是那样挺括,看着就是个硬汉。
但边上的沈乔,让他平添三分土匪气息,活像是硬抢个压寨夫人的样子。
不过铁汉也有柔情,他的表壳在看到沈乔的时候全部消融,道:“小心点。”
沈乔觉得这人多得她都快喘不上气,站定说:“大家平常都说没钱,过年的时候都有钱。”
哪怕是再不舍得的人家,也得从家底子里硬掏出一点。
郑重想起小时候,看她买了红纸,沉默几秒说:“要贴新的对联?”
他们结婚的时候就贴着一对,不过上头是贺词,想想现在要撕下来都叫人舍不得。
沈乔本来要点头,看他的表情说:“不能贴吗?”
心里琢磨着难道本地有新婚第一年不能贴的规矩吗?她没听说啊。
郑重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莫名,说:“可以。”
即使是有这样的规矩,也比不上她的想法来得重要。
沈乔觑着他的神色,说:“要听实话。”
实话啊。
郑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喜欢结婚那对。”
上头既有“永结同心”,也有“百年好合”,寓意不知道有多好。
沈乔心想,喜欢的话更应该好好收起来,不然风吹日晒迟早会破。
她道:“那小心一点撕下来放好吧。”
这是个好主意,保存着等老来在一起看也不错。
郑重点头应下,说:“回去吗?”
沈乔翻着筐检查,单子在心里过一遍说:“再买串糖葫芦就走。”
跟个孩子似的,郑重看她吃得嘴都鼓起来,心里觉得有几分好笑。
不过这才是即将过年的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天,夫妻俩的嘴巴都没停下来过。
沈乔下乡以来头回这么认真筹备过年,恨不得样样都摆在家里。
为保证年夜饭的完美,还提前练习做红烧狮子头。
这菜她也是第一次做,等郑重剁好肉,她把肉沫分成六小份,决定试试哪种调料的比例是最合适的。
郑重是觉得只要是肉就没有不好吃的,更何况是她亲手做的,说:“都可以的。”
怎么能都可以呢,沈乔严肃道:“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年。”
她希望事事都完美。
郑重其实对吃什么不太在意,说:“有你就好。”
哪怕是糠咽菜,哦,是哪怕他自己吃糠咽菜,沈乔吃大鱼大肉都行。
沈乔是腾不出手来,不然很想捏捏他的脸。
不过她其它地方还是挺有空的,亲昵在他脸上啄一口说:“两个人更要好好过。”
这倒也是,郑重有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其实都在回避这个时间点,他努力把过节当成最普通的日子,却抵不过别人家的热闹,尤其是举目四望只有自己的时候。
他道:“嗯,要好好过。”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54章 过年
大年三十是个阴天, 空气里像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沈乔推开门看不免有些失落,想着叹口气又憋回去,寻思本来该是个好日子, 怎么偏偏天公不作美呢。
郑重看她的样子说:“待会说不定会出太阳。”
沈乔也只能这么想着, 重新绽放起笑容说:“没事, 不影响我们的好心情。”
她今天的兴奋可不止是一点点,除非是天崩地裂才会消散。
早上第一顿, 就是熬了一夜的鸡汤煮的米线。
鸡肉和骨头一碰就散, 整锅看上去其实卖相不佳, 不过味道是极好的。
郑重一连吃三碗, 这才搁下筷子说:“我去挑水。”
老话有云,年三十, 样样足。
有的人家为制造丰衣足食的假象,甚至会借东西来家里摆着, 在这一天,不能说的词就是“没有”, 因此水缸满满、柴火高高是基本, 即便是在只空了十分之一的情况下, 也得及时添上。
沈乔道:“一起, 我去摘菜。”
夫妻俩一块出门,其实同行不了几步路就得分开。
沈乔提着个小篮子,到自留地把最嫩的青菜连根拔起, 还带了几根葱和辣椒, 这才原路返回。
两个人脚跟脚地进门,沈乔道:“你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郑重不挑食, 说:“你看着来。”
不过心里觉得她应该早就计划好。
沈乔确实已经想好, 说:“那你等着吃吧。”
她撸起袖子, 进厨房就是丁零当啷响。
郑重探头看一眼,说:“要帮忙吗?”
沈乔胸有成竹道:“你洗个菜就好。”
郑重抱着竹簸箕出去,边洗边把菜叶子摘下来。
他把不好看的部分放在另一边,准备待会喂鸡鸭。
赶在年前,家里两头猪卖了以后,要做的事情一下子少很多。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六十块钱和二十几斤肉,其中肉一半灌香肠一半风干,在天气大热前能保证有肉吃。
沈乔在厨房里忙着做蛋饺,隐约想起来去年这个时候在家的样子。
当时她还在灶台前等着出一个吃一个,一眨眼就到自己当家作主的时候。
时间挺快的,她不由自主又想起沪市的一切,然后甩甩头惨叫一声。
郑重还以为她是怎么了,火急火燎跑进来。
沈乔因为走神,蛋皮都烧糊了,脸上就写着懊恼两个字。
她道:“又失败一个。”
郑重一颗心放下来,有几分无奈道:“吓死我了。”
沈乔也知道自己有时候太大惊小怪,吐吐舌头说:“不好意思啊。”
郑重不需要她把抱歉,只要人好好的就行,他甩甩手说:“我吃掉就没了。”
没有成品,就不能算失败。
沈乔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扑哧笑出声说:“行,那你消灭证据吧。”
郑重吃着是有股味,不过还是点头说:“很好吃。”
沈乔故意说:“这个就很好吃,我倒要看看你待会怎么往下夸。”
郑重一时词穷,缩缩脖子索性往外走。
沈乔看着他的背影笑,透过窗户看说:“出太阳了。”
一切都是喜气洋洋的征兆,此时此刻非常好。
郑重也觉得今天的阳光很善解人意,晒得人正正好。
夫妻俩吃过午饭各搬着一把椅子在院里头嗑瓜子,半导体咿咿呀呀唱着样板戏。
黑尾就是在这个时候敲响门,嘴里喊着说:“沈姨姨,沈姨姨。”
光听声就知道是谁,正中拉开门说:“吃饭了吗?”
黑尾眼看又要长大一岁,个头却没怎么长,不过眼睛滴溜溜转,透着几分机灵劲,道:“吃了。”
又展示自己手上的碗,说:“我妈做了糕。”
要换以前的规矩,家家都要做甜糕拜祖宗的,不过现在连宗祠都拆干净,谁还顾得上这些,也只有上年纪的妇女会这一手,起码沈乔是还不会的。
她惊喜道:“你妈可真客气。”
黑尾也听不懂大人话,执行倒是挺透彻的,说:“我妈说给你们吃。”
沈乔也不跟个孩子推,给他口袋里放把糖说:“玩去吧。”
黑尾乐颠颠回家,给妈妈看自己“收获”。
刘巧妹前后半生,几乎都寄托在这个唯一的儿子身上,疼惜地摸摸他的头说:“那你有说谢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