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一路疾奔终于赶上了夏侯轻的座驾。歙砚“吁”了一声,马车还未停稳,宁姝已掀帘爬了上来。
听到她的动静,夏侯轻面上如孤雁过远山乍看无波澜,只眉头微动道:“什么事?”
宁姝微微喘着,她刚才忧心马车走得太快,她追不上,没想到令她喜出望外:“我没事,我想看看你有没有事。”
“我已说过,我无大碍。”
她才不信!她刚才明明看见他故意把手背到了身后。宁姝不答,径自跪坐到夏侯轻身侧,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夏侯轻没料到她竟如此莽撞,未来得及收回手臂,已被她掀开衣袖看到了手背上那块明显的红痕。
他的手修长素白,因而衬得那块烫伤异常的触目惊心。宁姝眉心都揪了起来,咬唇道:“怎么无碍,明明烫伤了这么大块!”
人有五觉,若缺失其中之一,其他几觉则会加倍灵敏以作补偿,比如眼疾者,往往听觉会超出常人,而他失去三觉,只剩听与触,那么热的汤洒在身上,炙痛感定然比常人高出数倍。这人竟然还嘴硬!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赶紧拿出从酒楼顺来的一块冰,替他的伤处降温,那块冰一路上化了不少,只剩下一小半包在布巾里,幸好还能用。她将多余的水分拧掉,一手托着他,一手拿着冰包轻轻地敷在他的手背上,敷了一会儿又怕他太凉,于是拿开一下继续再敷,聚精会神。
他看不见她此刻的神态,也嗅不见她身上的气息,可是他仅剩的两觉,明明白白地感受着她此刻微垂着头亲密地贴在他身侧,刚才她一定跑得很急,因此到现在还微微喘着气,微热的气息随着她胸口的起伏而吹在在他的手臂上。
他的右掌被她那只柔软的手小心翼翼地托在手心,那手那么小,只要他反手一握便能牢牢地将她的手捏入掌中,然后……
他的胸口忽然涌起一阵异样的灼热。一向冷漠疏离的夏侯轻,丢失了淡定。他明白过来那是怎么一回事,立刻将手抽回:“可以了。”
却被宁姝误会:“啊,是不是太冰了?我给你吹一吹,你别动。”她再次将他的手拉回,垂下头,在距离他手背半寸的地方,轻轻吹拂。
离得那样近,好像她的唇随时都要贴上他的手背。刚才压抑的波动再次翻涌,夏侯轻伸手点住她的额头,几乎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心,声音微哑,欲言又止:“你知不知道你――”
“什么?”
夏侯轻一言不发,片刻后才将她手中的冰包夺过来,别过头道:“没什么,我自己来即可,你,坐到那边去。”
宁姝不解地望着他,不知道这位傲娇冷漠的世子爷,突然又犯了什么毛病。她揉了揉被他点过的额头,规规矩矩地坐回夏侯轻对面的位置。
马车里一时安静,他和她都没说话,只有窗外零星的灯火与月光相互缠绵,又伴随着潮白河滚滚的波涛声涌入马车内。在那片暧昧的光影下,宁姝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对面的夏侯轻,望着他月色下更俊美白皙的脸庞,望着他被月光雕刻得更加起伏分明的唇形,心头野兔乱蹦,脑中信马由缰。
她一个三百年的灵魂,看上了他年方二十有一的美色,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她目光一滑,无意中又滑到了他的喉咙上,顿时心猿意马起来。不能怪她,只能怪这棵草长得实在美味,让人看了就很想……
“想吃什么?”
听到夏侯轻不解的追问,宁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小心竟把心声念叨了出来,还好自己声音小,没让他全听到,否则太羞耻了。
“没什么!我是说跟外面的馆子比起来,还是王府里的菜式清润爽口适合这样燥热的天气,一天没吃就很是想念……咦?我怎么听见外头有争吵声?我去看看。”
宁姝把头探到窗外,原本只想装模作样,没想到朦胧的月光下,前面十丈之外拐弯处,浓密的树荫下的确看到两个人在争吵,而那两人并不陌生,正是刚才同坐一席的谈思贤与薛琼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