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完三个疑点后,陷入沉吟,夏侯轻道:“看来,此案中我们要遇到的局面,可能会比上一案复杂许多。”
“复杂并不可怕,可黑暗中抓不住的影子才最值得忌惮,对方既已决定从幕后走出,那我们直面应战便是。纷杂的线头看似迷惑人心,但线头一旦多了,必有交汇之时。”宁姝不紧不慢地回答,“草蛇灰线,顺而取之。”
她声音柔和平静,从中听不出半丝犹疑。夏侯轻不经意想起,半个月前云扉案,她陷入瓶颈时,还忍不住在他面前泄露心中的烦闷不快。现在的她已经变得更加沉寂,如同一块群玉山头掘出的璞玉,经过打磨后,不自觉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温润与坚定。那样的光华,让夏侯轻喉头不由自主微微动了一下,转而掩饰地自屏风后走出,慢声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宁姝见他手臂朝她微微抬起,愣了一下,赶紧自觉地三步上前,搀扶住这位爷,道:“既然目标已经锁定齐握瑜,那就暂且先盯着她吧。至于苏太妃身边那名宫女,就交给殿下了。”
夏侯轻低低应了一声,朝徽墨抬起下巴示意,然后两人一起走出这座未央宫。
四月清和,日光渐暖。
可浴在这温暖阳光里的他,却仍然穿着那身玄色云锦长袍,佩着旁人穿上片刻都会汗流浃背的披风狐裘,玉色的面庞在这姣好的光线里,显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都会如一块冰雪般消融,然后再无踪迹。
宁姝想了想,低声道:“殿下,若是他日最终寻得那名给您下毒之人,您会如何处理之呢?”
脚步一顿,夏侯轻喉底发出几声轻咳,然后自苍白的唇里毫不犹豫地吐出三个字:“杀了他。”
“若那人以解药要挟您呢?”她说。
夏侯轻扬起了嘴角,看似在笑,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喜悦的模样,他缓缓朝着宁姝转过脸去,凉薄道:“这世上没有人能要挟我,即便是我的命,也不可以。”
宁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把未出口的废话吞进了肚子里,因为她知道这座冰雪制成的神,从来棱角分明。
两人正在交谈,忽听到不远处御花园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一大堆宫婢宦官们一路疾跑而去,面色皆是紧张。
宁姝秀眉微蹙,立刻拦了一名宫人问道:“御花园那里可是发生了什么?”
“十三公主跟齐四小姐起了纷争,两位贵人都落水了!”宫人满头大汗顾不得擦,急匆匆回了一句,赶紧跑远了。
宁姝搀扶着夏侯轻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两人刚从太液池中被宫人们救上来的场景。十几名宫人紧张地围在两人周侧。齐握瑜浑身湿透,今晨来赴宴前装扮精致的妆容尽数被毁,只得狼狈地抱紧了嬷嬷递来的斗篷,瑟瑟发抖。
一看到夏侯轻,齐握瑜的眼泪就滚了下来,委屈道:“殿下……十三公主害我……”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萧长平气得眼眶怒红,指着萧长平道。
她还未来得及说完,就听岸边钱太傅家的二小姐忽然发出一阵惊呼:“齐……四小姐……你身后好像,贴着什么东西……”
“什么?”
众人目光立即好奇地望过去,齐妃眉头紧蹙,敛衽行近,一把从齐握瑜的衣领中抽出一根签文,上面血红的八个大字,就那么张狂地刺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球中。
“癫痴疯魔,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