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怎么走?”
寂寥的冬夜里,北风呼呼的吹。
陈池的嗓音,低得恍若轻喃。
沈玲珑愣了一下,解释道:“若楠会照顾我,要是若楠有急事的话,我还可以让二婶过来帮衬一把,我一个人不会有问题的,我已经记住教训了。”
陈池摇头,沉默不语,像是拒绝和沈玲珑在谈论这个问题。
油盐不进的态度,让沈玲珑有点儿头疼。
按照道理说,男人但凡有点儿上进心,在自个女人如此劝诫的情况下,虽然不舍,也是会不情不愿的去市里。
但陈池不同。
他不是没有上进心,相反他干起事儿来特别用心,特别努力,不然曾经也不能够在部队出类拔萃。
可这一回,不管沈玲珑怎么说他就是不作声。
甚至于沈玲珑说累了,喘口气的时候,他翻了个身问:“渴吗?我屋里放在热水瓶,我给你冲红糖水?”
沈玲珑:“……”
说了这么多,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说:“不用,谢谢。”
陈池犹疑了一下,还是起身冲了一杯红糖水,并且说:“还是喝点儿吧,暖一暖身体。”
回答他的是沈玲珑的一个翻身,拒绝和陈池说话,将刚才陈池的沉默寡言现学现用。
陈池以为,沈玲珑是因为他不肯回市里的问题,让沈玲珑单方面跟自己闹别扭了。
可实际上第二天,本该怎么相处,还是继续怎么相处,也不在意陈池在自个面前晃荡了。
要不是任若楠一直没离开,陈池都真要以为沈玲珑放弃了,随便他了。
这会儿家里几个孩子都去上学了,三个小的守在沈玲珑身边,任若楠也在。
任若楠削了个苹果,这玩意儿是紧俏货,是潘正立早上送过来的。
大冷天的不适合沈玲珑吃,任若楠削了一小半给自个吃,另外的分给三个小的吃了。
边吃,边跟躺在床上发呆的沈玲珑说:“你爹今天一早走来,带着你二姐,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你爹一大老爷们,以后怎么照顾你疯了的二姐。”
沈玲珑道:“我觉得她没疯。”
任若楠愣了一下问:“真的假的?没疯还能踹你肚子?!那你这样就放过她了,还当不晓得她装疯卖傻的啊?!”
“所以才是恩断义绝。”沈玲珑怎么可能不恨,只不过曾经雪中送炭来的感情,彻底抹了个干净,“我向来都是这样,恩过相抵,从此是路人。”
这话听起来听冷心冷肺的。
但任若楠很清楚,沈玲珑这样已经是足够宽容大度了,要换作是她,还不知道会搞出如何的报复事件。
她叹了口气道:“就你爹,我也不知道你爹怎么想的,就算心疼沈红豆吧,但出这么一个事儿,你爹一点儿表态都没有,来来去去就是沈红豆得了失心疯,做这些事儿都是没法的。”
沈玲珑笑了笑,没在意。
该失望的,昨个已经失望了。
有得必有失,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闹哄哄起来了。
沈冬月的大嗓门在外头鬼喊鬼叫,这大冷天的她竟然在院子外头喊:“沈玲珑!你给我开门!你有本事把爹赶回去,你有本事开门啊!”
任若楠眉头一皱,水果刀往桌上一甩道:“什么玩意儿啊?你哪个姐姐啊?竟然还有脸闹上门?!”
说着任若楠气势冲冲的就往外走。
沈玲珑惊了一下道:“若楠!别去吵!”
任若楠停在门口,拧着眉头,不解的问:“为什么?她们在外头叫门,还叫得这么有理。”
“不骂骂她们,还真是以为自个最孝顺,就了不得!”
这种怒火,沈玲珑对一些无关紧要得人从不会有。
她坦然道:“不打紧,开了门,让她们进来,我来说。你骂赢了她们也没用,事情该有了解,才行。”
话没毛病,逞一时之快,骂赢了确实没什么用,指不定下回还来吵吵。
任若楠深吸一口气,磨着后牙槽把外头骂门的人带了进来。
沈家几姐妹,除了沈红豆以外,都齐了。
躺在屋里的沈玲珑,还听得见沈青豆不怎么高兴的讥讽沈冬月:“你有脸吗?在她家门外说这样的话,咱爹归谁养,都不该是她的责任。”
沈冬月不高兴的嚷嚷道:“咋个不是她责任了啊?之前不是她抢的抢的要揽责任吗?呵呵呵,还就装腔作势的要养那两个娃,谁不知道她啊,还不就是为了老六手里存的那点钱。”
“都闭嘴!”沈招树斥责一声,大姐的气势依旧是这么足。
前头领路的任若楠发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假模假样,装给谁看呢!”
沈冬月耳尖的很,当即道:“你说谁呢?!”
虽说沈玲珑让她别吵,但不代表她是个软柿子,可以任由人随便捏。
她当即转头,桀骜问:“说的就是你,怎么着,你还想打人不成了?”
沈冬月整一个没脑子的,当即就是要冲上去打人。
“四姐,你是要在我家打我的客人吗?”沈玲珑当机立断,拔高了声音,以响亮的声音,制止了很有可能躁动起来的一场斗殴。
等沈冬月被沈招树一把拽住,沈青豆拧着眉头离沈冬月远些的时候,沈玲珑又道:“我敢保证,你今天要是在这儿打了人,打翻了东西,明天就有人请你去公安局住一段时间。”
沈冬月怎么可能不犯怵?
她还是清楚沈玲珑身边的人,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不过她嘴上还是不饶人,梗着脖子道:“怎么,你有本事把爹赶出去,还不许人骂你,教训了你啊?!”
沈玲珑躺着,但没有任何一点儿惧怕。
她道:“赶出去?”
沈冬月反问:“怎么,你还不打算承认了?!你让咱们一群姐妹去给二姐出头,转过身你把二姐,连着爹一块儿赶出门,有你这么做人的吗?!”
沈青豆翻了个白眼道:“有本事你把人接回去啊!成天就知道瞎嚷嚷,搞得跟自个格外孝顺似的。”
“沈青豆!你是哪边的人!”被沈青豆怼了这么一嘴,沈冬月很是不高兴推了她一把。
沈青豆当即推了回去,瞪着眼道:“谁给你胆子来打我的?!你当谁都跟沈玲珑似的,软得跟包子似的吗?!”
沈冬月给沈青豆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往后头退了几步,到了沈招树旁边。
扯着大姐的袖子,小声道:“大、大姐,你看她,她简直,简直就是――”
沈青豆嗤笑一声道:“是什么?别扯东扯西,别忘了你们今天来干什么的!”
看着沈青豆以一己之力,把咋咋呼呼的沈冬月怼了回去,还说的有理有据,任若楠都不由的对她另眼相看了。
沈玲珑便是顺口问了一句:“看来你们是有事找我,不如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就像三姐说的,别动扯西扯,我现在也没这么多精力跟你们动扯西扯。”
沈青豆一见,拧了拧眉头问:“你这是怎么了?”
任若楠对沈青豆有个好印象,虽然讲话有点儿刺耳,但也如实把情况说了一遍,最后问:“怎么?你们知道你们爹从这儿出去了,还不知道玲珑姐出的事儿?”
“她不是失心疯了吗?谁都不搭理吗?”沈青豆拧着眉头问,“怎么会大小便都不叫人,还打人?把你儿子打没了?!什么东西?!”
沈招树和沈冬月两个人表情也不大好看。
这就跟自个在前头为人冲锋陷阵,结果后头被捅了一刀似的。
沈玲珑笑而不提,只问:“你们没见爹?”
沈青豆快言快语:“没见,过来寻你的时候,听见别个说的,就你婆家,那个老太婆。”
陈刘氏。
不需想,沈玲珑就晓得了。
她嗤笑一声,没做搭理,只道:“事情你们也都清楚了,我对于让我差点死在小产上的人,没有找她寻个说法,也是我看在这么多年做姐妹的份上了。至于她的事儿,恕我没法多管。时至今日,我就是看见她,心里头都是不痛快的,而爹放不下她,自己要走,我只能说照顾爱华爱夏两个孩子,每月给爹一些钱,这也是我能做的了,其他的事儿我无能为力。”
说到这份上了,明白事儿的,也不会拿沈红豆的事儿出来说了。
可偏偏有个不明白事儿的。
沈冬月瞪着眼睛道:“你什么意思,以前二姐对你可不差!你现在咋地,自个厉害了,二姐落魄了,你就不打算管了啊?!再说了,要是你自个不去拽人,她至于踹到你肚子吗?”
任若楠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毛病?!
她张嘴就要怼回去,但沈玲珑更快,她反问一句:“那这样说来的话,你觉得她这样没什么大问题的,你照顾她吃喝拉撒后半生也没什么问题,既然如此,那你到爹那儿,把她接过去吧,我不介意。”
“我――”沈冬月慌了,她抿了抿嘴,心虚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你这样,还不都是你自个自讨苦吃,你不拽她不就是了!再说了,她踹你,你不会躲啊?至于吗,跟个昏了头的人打起来!”
任若楠忍无可忍:“我告诉你们,是你们爹!要不是你们爹扯着,玲珑姐就不至于被踹到,不至于差点死在小产上!”
“今天要不是玲珑姐好生生的躺在这儿,你们得去公安局见你那什么昏了头的二姐,和只知道同情亲生闺女的爹!”
这回沉默不语,坐观虎斗的沈招树没忍住了,她冷冷的看了任若楠一眼说:“我们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