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自称文弱书生,却身形结实的袁云凉,谢九刀和连凤丫两人脑海中浮现出这个人影来。
他和凌霄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谢九刀刚刚打探来的消息:春闱前不久,吴玉在凌霄阁有了一个女人,两人惺惺相惜,吴玉将其引为红颜知己。
若说,沈大老爷沈梁是指示吴玉的推手,那这位红颜知己,到底在这件事情里头,充当了个什么样的角色……这一点,似乎并无相关,细推敲下来,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世上事情,当然有巧合,但连凤丫从不相信,如此完美的巧合。
一切事情,太完美了,反而更为可疑。
褚先生悄悄问了谢九刀,听闻谢九刀打探来的消息,也心下一惊。
他们,怎么好像入了一个庞大的超乎他想象之外的棋局之中了?
“当家的觉得,是因为什么?”褚问问道:“是……”他警惕地试探:“会不会是因为……”
“闻枯荣。”不必褚问明说,女子面色淡然地吐出三个字,眯眼却露出更为沉重的凝思,半晌,道:
“哈~这京都城啊,妖魔鬼怪盛行。”
褚问一愣,咂摸起这女子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起初,不明所以,最后,不明觉厉,咂摸出这话里头深藏的意思,褚问眼皮狠狠一跳,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一捏,惊叫起:
“皇权……”
“嘘~不可说。”
“是,是是。”褚问连忙收嘴,惊起脑门一排冷汗,他悄悄捏了捏老拳,掌心汗津津的黏糊,指尖颤颤地发抖:
“……该,怎么办?”
眼皮直跳,心惊胆战,他脸色发白,好半天,才醒过神来,一抬头,两眼死死盯着面前女子,问道。
怎么办?
能怎么办?
“不如……我们还回淮安城吧。”褚问冷汗淋漓地说道,“这里,这里……”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
“退?”女子眼中一闪,浅白唇瓣,凉薄地切断了褚问的痴想:“晚了。”
话锋一转,奇怪地看向褚问:
“先生,怕了?”
褚问垂首……怎能不怕?
“阔海孤舟,浪高百尺,当家的,深夜时,你可敢安然入睡?”
褚问没有回答,他怕亦或者是不怕,却这样问:深夜时,你可敢安然入睡?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子,想要从那张似乎什么都不能让她起波澜的淡然神色中,找出她的害怕。
但很遗憾,不管他怎么找,却也很难看透那张实在是有些寻常的面容,看她,就像是透着一层层迷雾一样,怎样都看不清楚,模模糊糊。
一个想法蹦出脑海:难道她真的不害怕?
又一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中:
如果这都不害怕,那什么,能让她怕?
“其实……当家的,就算是连家退居淮安城,依旧有一方地位。”她在淮安的布局,立足整个大庆,至少今后十年之间,这女子不犯大错,连家可保,十年地位可保。
至此,褚问还在说服连凤丫退居淮安,退出京城。
连凤丫闻言,朝褚问看去,唇角,似有若无勾起,一双眸子,清澈似水,也平静得让人心底发憷:
“先生当真认为,咱们还可以退居淮安?
他们……会什么都不做,让连家退出京都?”
退出京都,就是退出这盘大棋之外。
怎么可能?
连凤丫哼笑一声,摇着头:
“大约,只有沈梁那个蠢材,最愿意连家退出京城吧。”
其他人?
老皇帝愿意?
江去口中那所谓的一先生愿意?
亦或者……从很早之前,就别有用心接近她的袁云凉愿意?
她此刻甚至怀疑,当年与她有着五年之约入京都的那个男子,也是下局人之一。
那人,可愿意?
褚问沉默了,沉默得异常得无奈。
饶是他不停劝说面前女子,可也心知肚明,能够安全退居淮安,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事情。
老皇帝要用连竹心,这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的,否则,怎会排除万难,封一个口不能言的探花郎?
当家的温泉庄子,已经启动,老皇帝亦有心用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否则,又怎么会前无古人地封一个外姓女子为县主?
而今,英国公沈家,又来横插一脚……一个探花郎的孙子,一个得圣眷的血脉,于而今血脉平庸,眼看快要衰落的英国公府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更有连竹心的老师,闻枯荣的身份之特殊,在这大庆上下,是个特殊的存在。
如此局面,当如何?
退?
褚问苦笑摇头……他其实是知道的,那不过是奢望了。
还有那所谓一先生,到底是何人,到底用意为何,如今,尚且不明朗。
这种局势下……不管做什么,似乎都是妄动。
既然退无可退……“当家的,心下有何打算?”他问道,神色十分凝重:“局势尚且不明朗,敌人尚且不知用意,目前展现出的,却已经是强悍无比,对方又似乎并非正人君子,手段频出,当家的,心中可有估算?”面对这样的局面,这样的敌人。
“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谁也不知道。”
褚问闻言,陡然一震……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谁也不知道……哈,好!好一个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谁也不知道!
她不知!
对方亦不知!
他望着面前女子,至少,她无惧。
连凤丫手指在掌心中,轻轻叩击,一下又一下,眸子沉思,忽抬头,“褚先生可有留意,前方战事?”
“当家的问的是,去年北边鞑子结盟,侵犯我大庆疆土,镇北军开战北疆,陆寒山将军坐镇边塞?”
“是,如今离开战已经是四五月前,陆将军骁勇善战,我这些时日,虽忙于温泉山庄的事情,也偶有听到传来京都的零星片角的消息,听闻,战事似平息了?”
“好似还在胶着状态,看似平息,但保不齐,镇北军一退,那边再起祸端。”褚先生显然是更关注边塞事宜,他似高兴,又似乎遗憾:
“虽看似胜了,但似乎也付出十分大的代价。
那边天气苦寒,我大庆输在战马骁骑上,”大庆的战马确实比不上草原之上那些品种,还有就是若论战马,其资源稀缺,这是大庆,乃至之前各皇朝,都不得不面对的窘境。
步兵和骑兵的区别,在打仗上,那就一目了然了。
“老夫听闻,镇北军惨烈,虽然目前情况,平定了边疆战事,但是镇北军里,好些兵卒,断了腿的,缺了一只胳膊的,瞎了一只眼的,
还有年纪稍大一些的,
军中不养闲人,但这些人可都是为了大庆,流血流汗的。
镇北军那边,听闻陆将军已经上书朝堂,求请朝堂给予这些伤病残将补助,让其遗老家乡。”
褚先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这事情自己都头疼得很,面前女子又能如何?
捐钱捐物?
这是治标不治本。
这样想着,却忽然听到耳边女子的声音响起:
“老皇帝该头疼了吧?”
褚先生一惊,“唰”的抬起头,愕然地望着那女子……她知道?
“褚先生,县主可有入宫面圣的权利?”
“当家的要面见圣上??”
褚问惊呼:“有是有,只是……”
“请褚先生代为写面圣文书,我这个凤淮县主,不能白当不是?”
她一句话,却让一旁两个男人都侧目,“本不该问,当家的要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拒绝沈家认祖归宗那档子事儿?
如若是这样,那……
“我啊,去医治老皇帝的头疼病。”
褚先生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到面前那张素淡的面庞上,浮起的笑容。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难不成,这女子,还真能够医治天家的头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