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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流年 无闲和有闲 8327 2024-06-29 16:56

  所以,同样是没有称谓,陈拓低着眉毛,说:“这桩工程,父亲才是幕后真正掌权人,若要说到分股份,还轮不到我来指挥。”

  陈建词听完,效率极快,他掌管了家族企业旗下的酒店和饭店部分,可他从来没有设置专门的秘书或是助理岗位,连司机都不曾找到一个。

  车就停在院子外的马路一侧,院外那条马路,三米来宽,从钱水湖的南面通行而入,马路尽头,只有陈家一户人家,所以几十年来,陈家把门口这条马路当成了自家的停车场。

  陈建词上车,踩下油门,陈拓在门口目送陈建词离去,驾驶室的一侧窗户伸出一只手,冲着陈拓方向挥了挥。

  陈拓冷笑,方才气急了,失了礼数,车子启动才能平复情绪,同他来维持表面功夫,这个陈家老三,到底还是欠缺些火候。

  老宅外头发生的事,陈高鹏不太清楚,那个时刻,全红木一尘不染的书房里,坐了四个人。

  陈高鹏,蒋建志,陈建民,还有集团首席律师,毕业于耶鲁大学法学专业,国内第一家律所合伙人身份,四十五岁的王思丽。

  王思丽只是顾问身份,自己在外头是长江以南地区赫赫有名的大律师,谁也不知道她在高鹏实业里担任顾问,来高鹏实业之前,她有过两段短暂的婚姻,没有生育孩子。

  陈高鹏在做七十大寿之前,确诊了肝癌,医生说他只剩下五年寿命,这个消息,被陈高鹏压下,秘而不宣,真正知道实情之人,只有这书房中的四人。

  书房只开了一盏台灯,书房后窗正对着钱水湖,钱水湖又名东钱湖,位于西宁闹市之中,自古便是西宁市的象征,依傍钱水湖而居之人,从古至今,都是西宁市里有身份的上等人,更何况是这般开窗便能见到湖水盈盈的上佳位置。

  蒋建志正在汇报几件要紧事的进度。

  “老爷子复查指标一切正常,医生让保持饮食和作息习惯。”

  “同南宁市的合作计划搁浅,对方地方政府保护政策,不允许我们外头的和尚跑去敲钟。”

  “南下几个城市的投标项目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如果不出意外,三年后,高鹏实业的主力资金,将在香港对面海港部署完毕。”

  “高鹏实业的法人已经变更为大少爷。”

  “陈拓的中山大厦需要资金三百万,老爷答应他考虑。”

  陈建民挥手打断蒋建志,“蒋叔叔,陈家三个儿子,钱上有困难,素来是自己解决,为什么这个项目,陈拓能回来向集团公司要钱?”

  蒋建志刚想开口解释,陈高鹏伸手阻拦,他的龙头拐杖,被他盘得极其光滑,他拿手在握柄处来回摩拭,笑得慈祥,“建民啊,什么时候,我做事,需要向你交代了?”

  …………

  离开老宅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陈建民自己开车,赖明莉坐在副驾驶,两个孩子玩了一天,抵挡不住睡意,在后排沉睡。

  他们自己的家,住在城北的别墅区,离着老宅,有四十来分钟的路程。

  赖明莉坐在副驾驶,挑着手指甲,来回打量,许久才打着哈欠,仿佛漫不经心般说起。

  “我听老王说了,那个小蹄子被你辞退了,我可跟你说明白了,这一次,我是看在珊珊和荣荣的面子上,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再弄不灵清,别怪我翻脸无情。”

  陈建民打哈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从今往后,老婆让我往西,我绝不往南。”

  赖明莉瞬时坐直身体,方才懒洋洋的模样一扫而空,“陈建民,麻烦你敷衍也要走点心,西和南是反方向吗?”

  陈建民心知口误,脑子里盘算的事情太多,方才陈高鹏不动声色却举重若轻的话语在脑子里来回盘旋,今天之前,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此时此刻,却突然觉得像是浮在半空中的云彩,摸不着了。

  好在赖明莉也算有些脑子,知道自家老公如今是在王座的边儿上站着,不说生死存亡,只说富贵荣华,就只差最后那几步了。

  赖明莉不再纠结“南”还是“西”,她躺回座位上,抱怨起今晚的菜色来。

  “家里拥着金山银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说山珍海味,法国空运,海南直送吧,最起码,新鲜时货总得弄两个,每次来,就那老三样,青菜、萝卜和豆腐,吃都吃腻了,要不是你差那临门一脚,我才懒得来。”

  陈建民勃然变色,“赖明莉,你给我嘴上把点门,什么临门一脚,你再胡说八道,小心被老头知道,前功尽弃。”

  第12章 家族中的异类(三)

  陈拓开车回厂区,他在厂区里自建了一套三层小楼房,平时吃住都在厂里,车子驶出去十来公里,副驾驶座上的大哥大响起来,铃声急促,一声连着一声。

  他把车靠边停下,燃了一根烟,大哥大按下接通键,放在耳边,神态颇为不耐烦。

  “又怎么了?”

  那边带着哭腔,语不成调,“文殊哮喘发作了。”

  陈拓坐直了声音,“用药了没?”

  “用了,这会儿人缓过来些,只是一直嚷嚷,想见爸爸。”

  陈拓抹把脸,这十五年的日子,一天天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独独今儿个心神不宁,他想起陈高鹏的嘱咐,下月回老宅,可以带上陈文殊,心里微微一松,随即回了句。

  “行吧,我今儿晚上过来住。”

  那边喜气洋洋地挂断电话,陈拓却没急着开车,他在路边停了会儿,一根烟抽完,又点了一根,前尘往事,忽然间漫上心头,眼前好似有层层叠叠的云雾,迷了眼睛。

  大哥大却再一次响起,是杨宝莲家中的座机,陈拓皱眉,颇为无奈,他接通电话,却不说话,只是将拿烟那只手搭在车窗上,静静吐着烟圈。

  那边啜泣声便渐渐停止,杨宝莲总算是个聪明人,跟了陈拓这些年,即便看不见脸,光是闻着呼吸,便知道主子是喜是怒。

  杨宝莲低了声音,“陈总,宝莲今天去医院拿掉了孩子,这会儿身子发冷,想喝点暖和的,陈总,看在宝莲为您卖命的份儿上,今天,能不能来陪陪宝莲?”

  陈拓掐了烟头,“杨宝莲,你拿钱办事,跟我毫无瓜葛,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你知道我脾气,别触我霉头。”

  那边又呜呜咽咽哭起来,一边抽噎一边语不成声,“陈总,您都不可怜可怜我吗?我为了您,肚子里这块肉,连是谁的都不知道。”

  陈拓大怒,电话按断,大哥大直接关机,前方有车对着开过来,大灯闪烁,晃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陈拓开着车,沿着主干道绕了几圈,车窗开得极大,夜风一阵阵吹拂,他这才慢慢平缓了情绪,不知不觉中,车子开到市中心的“桂阁小区”,他望着小区里的万家灯火,终是将车停稳在周习凤的楼下。

  ………………

  陈拓拿着钥匙,熟门熟路地开门进去,周习凤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正在给脚指甲涂指甲油,看见陈拓,忙不迭地站起来,指甲油藏进抽屉,“每次打完电话,总得过几个小时才到。”

  喜悦之情,藏也藏不住,言下之意,陈拓自然能听懂,他并不应答,把钥匙甩在玄关处的鞋柜上,周习凤拿来拖鞋,蹲在地上服侍他换上。

  陈拓往卧室方向走,“文殊睡了?”

  周习凤说:“刚睡着不久。”

  陈拓推门进去,卧室里亮着一盏壁灯,陈文殊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小脸蛋红扑扑的,鼻梁间一层湿腻腻的汗。

  陈拓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再转脸的时候,神色便有些严厉,他压着声音和怒气,“医生嘱咐了多少次,别把被子捂太紧,孩子睡了,你就在边上看着,坐外面涂指甲油,涂给谁看?别告诉我是涂给我看,犯不着。”

  周习凤一脸的委屈莫名,抽抽噎噎,“拓哥,不管你对我的感情还剩下多少,我们之间,总还有一个文殊,我们三个人出去,明眼人都知道是一家三口,拓哥,你这辈子经手过这么多女人,也没见你对谁有过多少感情,我知道,你一腔心思都在陈家家业和给自己争气上了,既然你从头到尾没打算花感情在女人身上,那跟谁在一起不是在一起,最起码我跟你之间,还有一个文殊,你说对吧?”

  陈拓耐着性子听完这番长篇大论,却还是被那句“给自己争气”惹怒,他睨了眼周习凤,冷冷道:“你倒是会揣摩我心思。”

  周习凤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站起来,从橱柜里找了陈拓的睡衣,一脸讨好地递给他。

  陈拓有心下楼开车回家,窗外夜色却浓,想起厂区那栋小楼里黑灯瞎火冷冷清清,终还是接过了那套睡衣。

  陈文殊还小,陈拓不许周习凤让他单睡,这套公寓写在陈拓名下,是九十年代最常见的两室一厅的小洋房。

  两间房间,一间做成了书房,一间是卧室,陈文殊睡在大床的正当中。

  陈拓换了睡衣,靠着里侧的一边,仰面躺下。

  周习凤躺在另外一侧,私心有些懊恼,刚刚她将陈文殊哄睡,有意将他放在大床靠床沿的外侧,但又怕太过刻意,露了痕迹,惹陈拓不喜。

  可眼下这样一人一边,陈拓却毫无动作,她心下愈发焦急,翻来覆去,不知如何是好。

  连翻了两次身,周习凤脸朝着陈拓方向,瞧见他正定定看着天花板,她忍了又忍,想起好姐妹说过的话,“女人,该主动的时候,还是要主动些。”

  周习凤横了心,将涂成蔻丹色的一只脚伸出去,勾住陈拓的裤脚,轻轻扯了扯,“拓哥,我们有多久没那样过了?”

  陈拓不耐,翻转身,拿背对着周习凤,心中百事萦杂,总觉得好似一团乱麻般,无解。

  身后却传来周习凤低低的啜泣声,他愈加烦躁,扯开被子坐起来,便欲换衣服走人。

  周习凤扑上来,两只手臂像藤曼一般环住陈拓,泪水糊了眼睛,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这十几年里,也不是只有周习凤一人怀过孩子,为何只有她生下了陈文殊,杨宝莲质问过陈拓,陈拓后来认真回想,或许是周习凤那副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模样,让他一时心软,做下了那个决定吧。

  陈拓回头,周习凤已是满脸泪痕,虽然生育和年龄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但终究没办法遮掩她的美貌。

  五年前他们在一个饭局上相遇,那时周习凤还是宁海厂厂长助理,二十四岁,刚刚大学毕业,留着一头短发,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

  饭局进行到一半,周习凤拿着酒杯向陈拓敬酒,陈拓同她玩猜拳游戏,周习凤哪里是酒场高手陈拓的对手,三局全输,被陈拓顺势要走了电话号码。

  那时候,是一九九三年,周习凤还住在宁海厂的宿舍里,四人一间的棕梆床,环境简陋,宿舍朝北,冬冷夏热,宿舍终年不见阳光,阴森森的寒气透在骨子里。

  那时候,周习凤瞧不见自己的出路,只知道日复一日地工作,所以,当她第一次在宁海厂厂门口的传达室里接到陈拓电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像只小燕子般扑入了陈拓怀抱。

  只是后来,一直到她怀孕,生下陈文殊,她才恍然发现,陈拓背景之复杂,远远超过她想象,以至于,她没名没份没有工作,独自一人带着陈文殊,隐居一般活在陈拓背后的阴影里,终年见不到阳光。

  往事一幕幕,乍然在两人之间浮现,周习凤哭得梨花带雨,抽噎中不忘委屈控诉,“你一个月才来一两趟,我天天扒着门等你盼你,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你却阴着脸,也不知道我们娘俩怎么惹了你,我这日子,过得实在糟心,你看小区里那些人,谁不是有个男人护在身后,拓哥,我连名分都不奢望了,只盼着你偶尔来一趟,能搂搂我,亲亲我,拓哥,就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陈拓到底心肠软下来,一晚上的气,此时才消没了,他将周习凤抱进怀里,两人缠在一处,卧室的窗帘,只拉了一半,有淡淡的月光透进来,洒下一室余晖。

  第13章 家族中的异类(四)

  杨妮儿在“拓展实业”工程部上班两周,实在没办法再瞎混下去,她让金招娣陪着,去精品店买了十来份礼物,选得是各种颜色的圆形琥珀球,里面封着不同品种的昆虫标本,下面用木制的架子托着,放在办公桌上或是家里的装饰柜上,都是不错的摆设。

  第二天是周一,杨妮儿一大早就坐了厂车到了办公室,因为来得早,办公室里冷冷清清,杨妮儿一人扛了一大箱子礼物上来,颇有些吃力。

  杨妮儿将用丝带扎好的礼物盒一个个摆在工程部同事的办公桌上,工程部一共十二个人,一个主管,一个秘书,下面设两个部门,分别是招投标办公室和工程项目办公室。

  杨妮儿分在招投标办公室里,这个部门,人不多,就两个,一男一女,男的叫做黄永年,是部门负责人,女的叫做年盼盼,二十八岁,名字挺好听,人却市侩,杨妮儿上班二十天不到,同她没搭上过三句话。

  杨妮儿把礼物摆在黄永年和年盼盼的桌上,又拉了拉黄永年的抽屉,没上锁,她从上衣口袋里快速掏出一个红包,里面是两千块钱,还有一张希望黄永年能多多关照的纸条。

  杨妮儿将纸条塞进黄永年的抽屉,又关上,她颇有些做贼心虚,急急忙忙站直身子,四下里望了望,下意识拍了拍胸口。

  过了八点,办公室的同事陆陆续续抵达,“拓展实业”地处郊区,所以特地设置了两班班车,早上六点半一辆,是为倒班的车间员工开设,七点半还有一辆,是为办公室里正常上下班的常白班员工开设。

  因着杨妮儿这一出,办公室里便有些人声鼎沸的姿态出来,收了人家的礼物,自然得来道谢,杨妮儿这个三人办公室里,一时人进人出,颇有些热闹。

  杨妮儿一边露着标准的笑容,言笑晏晏地同人寒暄,一边留了眼角余光,去注意黄永年那边的动静,她发现,黄永年漫不经心地拉开抽屉,又火速合上,没抬眼,也没动作,杨妮儿等了很久,才等到黄永年抬头四下里张望,她瞅准时机,对上黄永年的眼睛,只露着一半的笑容,微微颔了颔首。

  彼此便心知肚明。

  两天后,陈拓要出席一场市郊农耕地的招标会,这块地,是政府征用性质,因为城市扩张,要改成居民小区,农耕地的农民,已经支付了安家费,并妥善安置在了市区其他小区。

  这场招标会,便是招标该地块的开发商。

  一九九八年的西宁市,拥有开发能力和强大经济后盾的地产工程公司,并不多,再加上是政府项目,马虎不得,是以一些二三流的企业并不敢参与,所以等到招标这天,真正列席参加的,只有“拓展实业”的陈拓陈总,和“丽海企业”的王思海王总。

  早上出发时,原定是年盼盼跟着同行,可陈拓临走前半小时,黄永年却临时变卦,将资料从年盼盼手上要走,塞在杨妮儿手中。

  “小杨啊,来了也快一个月了吧?这次招标会,我们拓展实业很有把握,就是去走个过场,这次就你跟着去吧,长长见识,以后也能尽快上手工作。”

  杨妮儿心花怒放,一迭声地应下,陈拓的司机在厂区里等着,陈拓还在会议室开例行工作会议,杨妮儿就趁着这么点功夫,把那叠文件颠来倒去,看了个囫囵吞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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