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不知归期
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沈廷玉打了一个喷嚏。
她只觉得有生之年,从来没有打过这样一个蚀骨销魂的喷嚏,整个脑子都像是被炸弹轰过一样,她甚至听见脑浆晃动的声音。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满目的苍白,头顶还挂着一袋生理盐水。
她试着动了动手,好像没固定住了。
全身酸痛的厉害,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人抽空了一般。
此刻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床上。
沈廷玉摸了摸身下,床板,不是实验室。
脑子慢慢恢复了清醒状态。
好像最后的记忆是她看着周围起了火,手里还不忘记拿着那一块白色的布,那块布是有苏樱的指纹。
搞不好还有她杀人的证据。
沈廷玉想,老子才上真特么的敬业呢。
小命都快报废了,还想着证据。
她觉得自己都快被自己的敬业感动哭了。
谁要是不给她升职加薪,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她想了想,觉得脖子有点不太舒服,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她没办法转头。
她尝试小范围的晃动了一下,剧烈的疼痛传来。
立马乖了,不敢再乱来。
然后……然后她听见有什么动静,就在自己脑袋一点钟的方向……
只能听见咔嚓咔嚓窸窸窣窣声音,像是……老鼠……
老鼠?
尼玛,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带这些鼠辈。
沈廷玉一个激灵,拼尽全身的洪荒之力挣扎的坐了起来。
“哎,你别动啊!”
啃着苹果的鼠辈凉姑娘终于良心发现,把她按了下来。
颠颠的跑到床尾,找了半天,才找到调节床头高度的按钮。
把沈廷玉调整到最佳状态。
沈廷玉这才缓过神来,原来这里是医院。
“卧槽,特么的老子竟然光荣进医院了?”
沈廷玉环顾四周,看见屋里摆的鲜花还有水果,终于确定这不是梦了。
“你晕的可真是时候,我觉得今年的立功非你莫属了,搞不好你还有升职。”
沈廷玉试着动了动脑袋,咝了一声。
只觉得脑子后面撕扯的疼。
最担心的就是伤到后脑为了治伤,还要把一块头发剃掉。
“妈的,谁剃老子头发了!”
“嚎的这么大声,看来没有脑震荡!”
她抬手一摸,头发还在,方才松了一口气。
“升个屁职啊,妈的,别人升职加薪是要钱,我升职加薪这是要命啊,哎哟,疼。”
凉婵给她剥了一个橘子,自己吃掉一大半,把小的递给她。
“对了,你发现了什么?苏樱竟然要杀你?”
沈廷玉没好气的吃掉那个橘子,“我在季阳的心血里发现了他体内麻醉剂并不是乙醚,而是七氟醚,但是这些东西纯度不是很高,而且里面还有一种惰性元素在里面,这种惰性元素根本不常年,我记得有一回我在对比这两种麻醉剂在人体内残留的时候时,曾经在这两种试剂里加过惰性元素以做标记,后来我打开柜子,找到了那两瓶子试剂,七氟醚的瓶子已经空了,显然是被人盗用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有人从后面给了一棒子,我还没晕过去,就有一块白布上面蘸着七氟醚,妈的你都不知道那个味道,可真是刺鼻,不过老子是干什么的,七氟醚是吸入性麻醉剂,老子可以闭气两分钟,哼想迷晕我,没门!”
“我装晕了,苏樱那个女人就把我拉到那个台子下面,开始放火,奶奶的,我直忍着就怕她往我身上浇酒精,我等了一会,看样子,她好像想伪装成一桩火灾现场,所以没有往我身上浇,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凉婵叹了一声,“都是我的疏忽,你受苦了。我不该这么早就把苏樱排除在嫌疑人之外的,我对不起你!”
沈廷玉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怎么这么不习惯你这样给我说话呢,太可怕了,总觉得你对我有所图谋。”
凉婵嘴角一抽,“你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你又不是小鲜肉。”
“苏樱开口了吗?”
“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干嘛去了?”
“来医院照顾你啊,不然你想让谁来,总共就这么几个女警,估计荀愈是怕对那些男人图谋不轨,所以才让我来的。”
沈廷玉一脸八卦相,“那天苏樱说的话你听到没?苏樱竟然是荀愈的前女友,真是活久见了,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低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沙哑声,从门外传来。
荀愈今天穿的很休闲,一件藏蓝色的长款风衣,米色的羊毛衫,看上去比平时年轻了好几岁。
手里还拿着一束花,提着一篮水果。
凉婵立马发扬狗腿精神,上前接了过来,“您还亲自买花啊,真是辛苦辛苦。”
因为背后议论上司被逮个正着,凉姑娘有点心虚。
没话找话说。
荀愈“我还亲自吃饭,亲自上厕所!”
凉婵一脸狗腿笑,“那您还真是够辛苦的!”
沈廷玉立马指着桌上吃了一半的橘子,“领导您坐下吃橘子!”
荀愈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两个,“你们两个刚才不是还说的很有兴致吗?怎么这会这么怂包了。”
凉婵干笑两声,“这不是说人嘴短吗,如果您没听见,说不定我们就不怂包了。”
“对对对……”
沈廷玉晃着她那个夹着固定器的大脑袋,一脸赔笑。
荀愈看着这两人,无奈的摇摇头。
“苏樱和我是高中同学,我们大学时交往过一段时间,后来我毕业进了警局,出了一次意外,我们就分手了,我们分手后没多久,她就嫁给了王兆阳,我也没有想过,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荀愈的声音有点沧桑,仿佛那些青葱的岁月年华还没逝去,转眼便物是人非。
“这案子苏齐来审,苏樱家的车库里发现了王兆阳的车,也找到了那家婚庆公司的名片,苏樱和赵霞是在苏樱跟踪王兆阳的时候认识的,她杀王兆阳的时候,被赵霞发现了,赵霞本身精神状态就有点问题,所以人格分裂了,有时候认为自己就是王兆阳,也真是奇怪,在她以王兆阳的身份去找苏樱的时候,苏樱竟然有拆穿”
“赵霞发现季阳准备向李木子求婚,所以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她在季阳租好了热气球之后,想了个办法,把他和另一个同事调了班让他去出差,李木子是赵霞和苏樱一起诱骗她上了热气球的,赵霞起初只是想教训一下李木子,让她不要再满世界的找王兆阳,这也是苏樱的想法,但是李木子不愿意,所以赵霞把她绑到了太阳能板上,赵霞和苏樱一起离开了,到了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才回来,但那时候,李木子已经死了,后来她把自己乔装成了季阳的,去婚庆公司还了热气球,季阳发现自己联系不上李木子了,之后通过同事群里的消息,知道了李木子已经遇害,他可能已经猜测到了会和赵霞有关,所以提前回来后直接联系了赵霞,赵霞怕事情败露,找苏樱商量对策,苏樱给了她七氟醚,用同对付廷玉的手段,把季阳打晕,最后吊在了灯上。”
凉婵听完荀愈的陈述,只想仰天长啸一声,好一出狗血的多角恋。
“苏樱说过没她从哪里杀的王兆阳?”
“说了,地点时间都对上了,而且还查到了监控,全程都是程教授在跟着,她说的是实话,而且,就在三个小时前,她在审讯室里,自杀未遂!”
沈廷玉倒吸了口凉气,“妈呀,咬舌吗?那种地方,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这个了。”
荀愈沉默,没有回答。
“也是够有勇气的!”
“谈不上勇气,她只是习惯了别人以仰视的目光看着她”
程风提着一篮水果,后面的顾之炎羞答答的抱着一捧百合花跟在后面。
凉婵看了一眼今天顾之炎的穿着,一个踉跄,差点把门牙磕掉。
“你这是去结婚?”
凉婵指着他那一身十分付款的黑色长款的燕尾服,甚至还打了一个小领结。
顾之炎“我来看望病人,当然要穿的正式些。”
“你,你还好吧。”
平时说话像崩豆一样,一遇到沈廷玉顾之炎就开始结巴。
凉婵觉得感情这东西,还真是邪门啊。
沈廷玉知道顾之炎的对她的意思,但也觉得没必要伤人家面子。
毕竟这么多年,能像顾之炎这样有眼光的,还真没几个。
“已经没事了。”
“嗯,那就好!”
两人的对话这这样结束了。
凉婵说“你说她习惯了别人的仰视?这是导致她犯罪的原因?”
程风说“苏樱的资料我看过了,她很内向,家境一般,内心骄傲又自卑,好胜心很强,从上学开始就是班里的优等生,可以说是女神级别的人物,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仰视的目光,她不允许自己的人生有瑕疵,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和荀愈分手的原因,她不可以忍受自己的男朋友扶着一个年龄相关不大的女孩,所以她嫁给了一个作家,王兆阳可以说是她心目中的完美丈夫,帅气多金,有才华,但是生性风流,甚至还有属于艺术家的……特别爱好,这种特别的爱好,让从小规规矩矩生长在普通家庭的苏樱无法给予的,所以王兆阳遇到了李木子!”
凉婵没好气的说,“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个性变态。”
程风挑眉,“嗯,你总结的更精辟一些。”
众人“……”
尼玛程老师这波操作可真是。
从头到尾荀愈一直听着没有说话。
他应该也替苏樱惋惜吧。
毕竟曾经的恋人如今沦落成了杀人犯,极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那种感觉,确实不太好受。
荀愈坐了一会就提前走了。
凉婵还有一些材料要写,准备给沈廷玉请个护工。
顾之炎自告奋勇说让他去找。
凉婵觉得顾之炎这种打不死的小强的精神十分可贵,也就没再反驳。
反正谁能收了沈廷玉那只妖孽,她都欢天喜地敲锣打鼓。
至于沈廷玉自己的想法,等着她这只老铁树开花,可是黄花菜都凉了。
她和程老师一合计,把顾之炎扔在医院里,两人直接走了。
而此时,戴着固定器的沈廷玉一脸懵逼的坐在卫生间里,发现竟然没有卫生纸的时候……十分想宰了这两个家伙。
彼时的阳光正暖,腊梅正香,有暖风从远方吹来。
长河渐落晓星辰,这璀璨的夜色,在案破之后更加宁静。
还没有进入十二月,大街上已经有了圣诞节的气息。
街边早早的摆上了圣诞树,缠绕上了彩色的灯带。
程风拉着她的手,小白跟在两人身边,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
两边的行人匆匆,街边上站着很多拿着透明网红气球的人。
向小孩子们出售。
天下起了小雪。
“好久没有这么早下班了。”凉姑娘欢喜。
“好久没有这样拉着你逛街了。”程老师感慨。
凉婵仔细想了想,眨眨眼,把落在睫毛上的雪抖掉“最后一次,是什么时间?”
程风说“你大二那年圣诞节吧。”
“我怎么觉得今年上半年的时候还一起出去过呢?不是吧,这么久远?”
程风似乎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然呢?哦,我还想起来了,某人在睡了我之后,悄无生息的一走了之,自己去渡假了,之后我不眠不休找了一整天,谁也没想到竟然还能碰上案子!”
“我也没想过,我可不是柯南体质……”
某人犟嘴,坚决不承认。
程风拉着她手,“手这么凉!让你多穿些就不是听!”
“多穿了跑不动啊,再说了,我这样多好看。”
他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她系上。
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这样也好看!”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向前走着。
一双黑色的皮鞋被路过的车辆溅了一块水渍。
阴影里的人目光一落,掏出一块叠放的很放正的纸巾擦了擦。
随即那人站起身来,目光随着那两人一狗的方向寻去。
昏黄的路灯,将那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不知为何,他看着那一双离去的背影,莫名的湿了眼眶。
有多少年了……三十多年了……
他笑了笑,将礼帽上的雪掸去,向着相反的方向亦步亦趋。
如同逆流而上的鱼。
不知来处,也不知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