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浇头都做好之后,终于开始做面条了。
靳钰凡采用的是手擀面的方法,将面团分别擀成薄片,然后用刀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
而王桦则在做抻面的准备,这让敞轩内的几位评判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按照他们的经验来说,和面的时候一旦加入了其他东西,虽然可能丰富面的味道,但是却也会牺牲掉一部分口感,让面条变得柔软而没有那么劲道。
就好比靳钰凡,和面的时候加入了蔬菜汁,所以他就直接擀成棉片做切面。
之前王桦在面里加了那么多东西,还能把面抻起来么?
然后他们就看到,王桦竟然真的开始遛条。
遛条是抻面的术语,意思就是将饧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用双掌揉搓成一尺半左右的粗条,之后重复几次抻长折叠的过程,这个称之为遛,是为了使面条筋顺,在之后抻面的时候更加有延展性。
这个过程必须要时间短、速度快。
接下来的步骤是――摔。
依旧是抻长面团,但是每次抻长之后,都要将粗条拧成麻花形并条后摔在面案上,发出砰砰的声响,直到条顺为止。
经过遛和摔的面团会更加绵软有韧劲儿。
当然,这个过程也必须要掌握好度,若是一味追求韧性,过渡遛、摔,反倒会使面团出条时粗细不匀。
最后,王桦在理顺遛匀的粗条上撒好白面,正式开始抻面,面在他手里反复折叠对拉,面条越来越细。
廖老爷子突然问:“瑞轩,几折了?”
夏瑞轩一直关注着王桦,所以听到师父问,立刻道:“七折,现在是八折了。”
折,说的是抻面的时候对折了几次。折数越多,面条越细。
一般来说,日常吃的抻面,基本就是七折的粗细,而十二折以上,就可以称之为龙须面了。
敞轩内都是内行,听到廖老这样问,登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都将注意力投注到王桦身上。
九折……
十折……
大家都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十二折!”夏瑞轩忍不住低声叫出来,“龙须面!”
王桦再一次颠覆了敞轩内几位评判的判断。
开始大家觉得他的面里面加了太多东西,不可能太有韧劲儿,但是他却偏偏开始抻面给大家看。
就在大家觉得他就算抻面也不会折数太多的时候,他偏偏抻出十二折的龙须面。
别说是几位评判了,周围稍微懂一些厨艺的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段洪波也是一脸难以置信,但他和夏月初的位置,是全场离比试场地最近的,他能够清晰地看到王桦手中的面团是如何一点点变成细长的面条的。
以他入行几十年的经验来看,那面条肯定十分劲道弹润。
好在王桦在十二折的时候适可而止,没有继续,
他将面条放在案板上,切去两端的面团,撒上大量白面,防止面条之间粘连。
与此同时,靳钰凡的面都煮好出锅了。
五种颜色的面条放在五个碗内,过凉水冲洗后,在斗笠状的面碗内细细摆好,中间放入半颗切开的卤蛋,最后小心地注入滚沸的高汤,撒上切好的葱末和芝麻点缀,一碗热汤面便做好了。
双菇素卤经过熬煮和勾芡,已经变得酽厚浓稠,单独盛在小碗内,跟热汤面一起摆在托盘内。
做好这一切之后,靳钰凡洗干净手,上台敲响了台中央挂着的锣。
“我的双菇五彩热汤面做好了。”
厨行立刻有人出来,将六个托盘端走,送入敞轩,分别放在五位评判和刘启面前。
面碗内的高汤量恰到好处,面条将将露出汤面。
五种颜色的面条盛在素色大碗中,正中间是棕色的蛋清和娇嫩的蛋黄,再点缀上翠绿的葱花和黑色的芝麻,汤面上还飘着星星点点油花。
旁边碗内的面卤,香菇和猴头蘑黑白分明,面筋、烤麸和金针菜又带浅淡的柔黄,所有的食材在芡汁的调和下互相纠结缠绕,形成一幅彼此交融的完美画卷,好似绵绵细雨下的江南。
色香味这三个评判标准,靳钰凡这道热汤面,在“色”上面,当真做到了无可指摘。
古维康在几个评判中资历最浅,便先开口抛砖引玉道:“靳钰凡这道热汤面做的,还真是赏心悦目啊!”
其他几位评判也跟着附和了几句,最后廖老爷子也点点头表示肯定道:“颇有巧思。”
跟之前对夏月初的满口赞扬相比,廖老爷子此时的态度可以说是颇为冷淡。
但是熟知廖老爷子以前参加厨艺比试时是什么样子的人,却知道这已经是表示满意的赞许了。
廖老爷子将面卤拨入碗内,用筷子挑起五色面条,搅动几下,让面汤跟面卤融合,原本清凌凌的面汤立刻变得醇厚起来。
夹起一筷子面条,入口先是扑面而来的先是香菇霸道的香气,一口咬到,汁液迸出,松软棉滑。
细细品味,香菇的味道淡去,猴头蘑润物细无声般地缓缓释放出属于自己的清甜。
面条柔软却并不懈散,上面裹着芡汁和面卤,带着些微蔬菜的清香,温柔地在齿间流连曼绕。
虽然敞轩内比外面暖和许多,但到底也快到腊月了,京城的天儿可着实挺冷。
此时吃上一碗热汤面,几位评判原本还有些严肃的脸色都柔和起来。
尤其最后再喝一口汤,鲜美酽厚的汤汁通过口腔、喉管,最后落入胃中,热汤激起的暖意瞬间传遍全身,让人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吐尽体内的寒气。
除廖老爷子之外的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都看懂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靳钰凡真的没愧对他厨艺天才的名声,就凭今天这碗面,说他是年轻一代中的领军人物都不为过了。
段洪波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站起身拼命眯起眼睛看向敞轩内,希望能窥探到一丝端倪。
见几位评判都开始面露微笑,他忍不住激动地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恨不得大喊一声:“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