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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红白事

  参顶子村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先是村中茅草房闹鬼被传得沸沸扬扬。

  紧接着吕家捉奸、吕老汉被气死、薛家又得了个孙女。

  若是放在往常,这都是给村子里的人增加谈资的新鲜事儿。

  但是这回却不同以往,以至于大家闲谈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薛、吕两家人听了去。

  而让秦铮担心的闹鬼之事,在后头一件接着一件的大事面前,很快就被村里人遗忘了。

  秦铮接连给封七送了几日的饭,直到吕老汉出殡前一晚,他提着篮子来到茅草屋的时候,发现已经人去屋空。

  封七没留下半点儿东西,也没留下一句话,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铮把东西原样儿拎回家,跟夏月初很是抱怨了一通。

  夏月初倒想得开,安慰道:“能走想必是伤好得差不多了,他留在那儿也不是长久之计,早晚得被人发现。”

  “我哪里是气这个,那小子就是个白眼儿狼,吃完用完抹抹嘴就跑了,连句话都没有,若是让我再看见他,先揍他一顿再说!”

  次日,村中红事白事撞在一起。

  薛家洗三儿,吕家出殡。

  山里人迷信,这一生一死两件事联系得这样紧密,不由得有些人心里头便觉得硌硌愣愣的。

  盛氏又得个孙女心里憋气,并不准备大办,只请了孙氏到家里来走个过场。

  这才免了村里众人参加完白事再去参加红事的尴尬情况。

  吕家的白事却也是诡异得很。

  吕成武只在吕老头咽气时狠哭了一场,之后便半滴眼泪都没有掉过。

  无论是停灵还是出殡,他都是阴沉着一张惨白的脸,只拉着吕成文的手不放。

  吕成文更不必说,是个傻的,只要吃得饱穿得暖就高兴,出殡的时候见到来得人多热闹,还喜滋滋地咧着嘴笑。

  这兄弟俩一个傻笑一个阴沉,看得来参加葬礼的村民们都浑身不自在。

  至于花氏,自打那日只有,就再没人见到过她。

  甚至有人私下里揣度,花氏说不定已经被吕成武给弄死了。

  待吕老汉的棺材被抬到山上买了之后,依照风俗,帮忙的人该在吕家吃顿饭的。

  但是如今吕家如今这情形,也没人张罗料理。

  所以村里人下山回来,便不约而同的,只在吕家门口撒了铜板的盆里洗了手,然后各自回家。

  郭怀山回家的路上,正碰见从薛家刚出来的孙氏,便问:“咋的,就算再不待见丫头片子,好歹是洗三,都没留你吃顿饭?”

  “留倒是留了,我没应。”孙氏摆手道,“你是不知道,今个儿去了,老盛婆子的脸拉得老长,春芳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大勇到现在都还没回家,其他人连句话都不敢多说。这哪儿吃得下去饭啊,我还怕吃得胃疼呢!”

  孙氏说罢又问:“你那头咋样啊?”

  “甭提了!”郭怀山摇摇头,“这样的白事,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头一回见。成文就知道傻笑,成武阴沉着脸,也不哭也不说话,那眼神儿跟刀子似的,大家都不敢往前凑,要不是里正提前找了两个人让帮忙张罗着,今个儿还指不定乱成啥样儿呢!”

  孙氏压低了声音,凑到郭怀山身边问:“你说,薛勇和花氏那事儿,村儿里打算咋办啊?”

  “我又不是里正,我咋知道!”郭怀山撇嘴。

  村儿里人口不算太多,这种男女乱|搞之事并不算多,只是偶有发生。

  听村里老人们说,当年大家还跟着崔家跑山时,若是遇到这种事,男女都要被捆起来,押到后头山里的寒潭,反复沉入水中再拉起来,直至溺死为止。

  后来打从大家都基本安定下来,崔家也不跑山了,又做了里正,这些规矩渐渐也就没有当年那么严了。

  如今这些年,男女通|奸若是被抓,怎么处置便多是两家跟里正共同商议。

  毕竟村里大部分人家也都不富裕,娶个媳妇不容易。

  若真是把人弄死了,有些人家根本就娶不起第二个媳妇。

  到时候家里没个女人操持,孩子老人也没人照顾。

  所以绝大部分人家还是会选择大事化小,关起来打几顿了事。

  奸|夫那边则大多是被狠狠揍一顿,再赔些钱了事。

  之后两家自是不会再有什么交情,但是也基本不会再起什么纷争。

  可薛家和吕家如今的情况却与以往不同,这次可是闹出了人命的。

  回想起今个儿出殡时吕成武那阴狠的眼神,郭怀山心里不由打了个哆嗦,心道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

  村里人也大多抱着跟郭怀山一样的想法。

  但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吕老汉出殡之后,吕家却是出奇的平静。

  村里有人私下议论,该不会是吕成武自知薛家人多势众,自己招架不住,便做了缩头乌龟。

  但在出殡那日与吕成武对上过眼神的人,却全都三缄其口,拒绝参与这些议论。

  那是一种绝望中透着狠辣的目光,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少年该有的样子。

  至于薛家,这几日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异常,男人们照常下地干活,女人们送饭料理家务,其实家里却也是一团糟。

  薛力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薛勇的人影儿,看来也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为了这事儿,盛氏已经很是烦心,再想起周氏生了个丫头片子,便越发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天天在家摔摔打打、骂骂咧咧,稍微有点不顺心就跟掉进灶坑的炮仗一样,瞬间爆炸。

  连平时最受宠的薛芹都被骂哭了两回,以至于家里其他人这些日子全都躲着她,不敢去火上浇油。

  周氏得知薛勇去外面偷女人,受刺激早产已经是很大的打击,谁知道生下来却并不是盼望的儿子,而是个赔钱货,顿时整个人萎靡下去。

  她躺在炕上坐月子,身边也没个人照顾,娘家也没人来看她,整个人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只有孙氏好心,一天三顿饭给她端到炕上。

  但盛氏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可能给周氏开小灶补身子,每顿都是跟着大家啃白菜土豆,吃饽饽饼子。

  周氏怀孕那会儿养得白白胖胖,如今一下子从天上跌落谷底,生完孩子不过几日,人就已经瘦了一大圈。

  吃的跟不上,心情又不好,奶水自然不会充足,孩子饿得白天晚上都哇哇哭闹。

  孙氏是真好心,把孩子抱过去帮忙看了一晚上,但孩子哭得薛力烦心不已,不但让她把孩子送回去,还揪着她一顿好打。

  夏月初原本一直没往上凑,只在给周氏送吃的时候看了几眼。

  孩子的皮肤随了周氏,白白净净的,生下来天天都吃不饱饭,婴儿肥都下去了不少,看起来五官颇为清秀。

  此时见孩子被丢在炕上哭得嗓子都哑了,亲妈周氏依旧理也不理。

  夏月初突然想起了前世时候的自己,若不是村里好心人多,各家轮流照顾,怕是根本等不到拜师就先饿死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将午饭放在周氏身边,伸手抱起了在炕上大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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