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姵赶到大帐时,正好看见桓陈红着眼圈跪在桓老郡公面前。
她在心里鄙视了对方一把。
都当两回爹的人了,竟好意思跟祖父要糖吃,还要不要脸了?
哼!
你家九爷一向能屈能伸,在修老头儿面前更不知脸面为何物,今日你的戏算是白演了。
“祖父安好。”萧姵带着一丝小委屈,也跪了下来。
桓老郡公按了按眉心。
陈哥儿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小九最能吃苦,却最不能吃亏。
主动挑衅已是不该,事后告状更是大忌。
他这个祖父就是想要偏帮,也是力不从心啊……
“你们两个都起来吧,这么跪着算是怎么回事儿,让人瞧见了还以为老夫苛待孙辈。”
桓陈心一横,眼下的情形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只有道歉一条路。
他的想法其实并没有错。
萧姵身份再尊贵,她也越不过桓老郡公去。
只要他的态度够诚恳,祖父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吃亏受辱。
可惜他的行动永远慢了半拍,跪在身侧的男装女子已经抢先了一步。
只听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道:“祖父,您说话不算话!”
桓陈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比武输了之后,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清楚了弋阳郡主这个人,没想到他又大意了。
行走于世间,男子比女子多了许多便利。
但在长辈面前撒娇耍赖,男子拿什么和女子比?
弋阳郡主的拳头的确比男人还硬,但她始终还是一个女子。
在祖父面前哭诉这种事,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换作弋阳郡主就是另一种效果。
此刻的她哪里还看得出半分之前的悍勇,完全就是一个受了委屈之后恳求长辈做主的女孩子。
祖父已经年过花甲,哪里看得了这样的情形,心一软不就偏听偏信了么?
看来自己凶多吉少啊!
若是此刻桓老郡公能听见他的心声,一定会批他胡说八道。
八年前他与萧姵初次相识,这鬼丫头还是个小女娃。
可她为了拜自己为师,使出的手段可谓层出不穷。
似今日这般假哭卖惨已经是最弱的一种,根本都排不上号好么?
那个时候他都能做到不为所动,今日又怎会心软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桓老郡公一眼就看穿了两人的小伎俩,但他却不得不配合萧姵的表演。
陈哥儿虽比陌哥儿几个像样许多,但他还是被许氏和老大夫妻两个带偏了。
如果不趁着他还年轻扭一扭性子,将来还不定惹出什么大乱子。
他脸上露出了慈蔼的笑容,温声道:“祖父啥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桓陈有些心塞。
果然不出他所料,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就是吃这一套。
祖父对他们一向严格。
在府里的时候偶尔还能看见他的笑脸,在军营里却连句软话都别想听见。
弋阳郡主眼泪还没下来呢,他老人家就心疼成这个样子。
萧姵得了便宜还卖乖,气鼓鼓道:“是您告诉我的,骑兵队驻地旁边的那一大片空地都归我使用。
可今日我在那里练兵,大哥的人却来挑衅,说那个地方一向都是他们的地盘,硬逼着我们腾地儿!”
桓老郡公看向桓陈:“陈哥儿,郡主所言可属实?”
桓陈硬着头皮道:“郡主所言倒也不假,只是……祖父的吩咐并未传达至军中,因此某些士兵还照从前的规矩打算去那里训练,两下里就产生了误会。”
“祖父,大哥撒谎!”萧姵才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他。
“嗯?”桓老郡公挑眉。
“我的确是第一次到大营,许多规矩都不知晓。
可我的骑兵队已经在大营里驻扎了三个多月,也在那空地上练习了三个多月。
大哥的属下眼不瞎耳不聋,居然不知晓?”
桓陈一噎,这死丫头!
桓老郡公强忍着笑意,沉声道:“陈哥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孙儿知错,但我今日并非是去挑衅,而是久闻郡主武艺高强,想要去讨教一番的。
孙儿并不知阿郁不在郡主身边,因此行事有些孟浪了。”
萧姵嗤笑道:“大哥说话好生轻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今日当着祖父的面,有些事情咱们不妨好好掰扯清楚,省得某些人背地里又耍什么阴谋诡计。”
桓陈又惊又怒。
惊的是他背地里挑唆祖母,唆使白彦祯和阿陌的那些事情,不仅是祖父,连郡主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怒的是弋阳郡主这般咄咄逼人,他却毫无还手之力。
桓老郡公睨了二人一眼,对桓陈道:“陈哥儿,方才小九进门之前,老夫问你的话想清楚了么?”
桓陈偷偷握了握拳。
“祖父,我承认那些事情有我一份,但主谋却并非是孙儿。”
“主谋是谁?”桓老郡公质问道。
“这……”
桓陈对小许氏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他一直以大丈夫自居,出卖妻子这种事情总觉得有些别扭。
“不方便说?”桓老郡公追问。
他一向都是个精明的人,这一次却是猜错了对象。
在他看来,能够使出那般既阴毒又损人不利己手段的人,非妻子莫属。
毕竟同样的事情在几十年间已经上演过许多次,他都已经看得麻木了。
在许氏看来,小九和晓寒出身尊贵,为二房又增添了不少的实力,她心里当然不舒服。
但他也有些好奇,小九和晓寒已经进门三个多月了,许氏却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
别说耍手段,就连给他们添堵的意思都没有。
事有反常必为妖,许氏越是平静,就越是有可能憋着大招。
桓陈是真想把屎盆子往祖母头上扣。
毕竟她老人家是郡公府真正的当家主母,又与祖父闹腾了三十多年。
多一次少一次,对二老的感情又能有什么样的影响?
但他是真不敢。
祖母的疼爱已经是他最后的倚仗,是绝不能失去的。
可妻子那边……
祖父也就罢了,即便知晓这件事是小许氏的主意,也不至于真的出手对付孙媳妇。
弋阳郡主则不然,一旦她知晓了实情,把小许氏弄死弄残都有可能。
“大哥,这么长的时间,就是现编谎话也该编出来了!”萧姵讥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