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相认已近一年,永王却从不在卫从云面前提及自己的过往。
或许是即将分离,或许是不想留有遗憾,他突然间生出了想要和儿子畅聊一番的想法。
“从云是在担心武都王会出卖咱们么?”
卫从云嘴角微勾:“儿子虽然未曾见过武都王诸葛越,但此人似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名声也不是很好。”
永王笑道:“世间有本事的人多了,关键时刻却不一定用得上,名声那种东西更是虚无缥缈。
从来没有什么人是绝对靠得住的,只要有把柄捏在咱们的手中,那他就能够为我所用。
武都王手中并无实权,名声也不好,可离国的重臣们却争着把女儿送到他身边。
虽说都是些庶女,但嫁到寻常官宦人家做个正妻并非难事。
而在武都王府,她们别说正妃,就连个侧妃的身份都没捞着。
从云,你觉得这件事正常么?”
卫从云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在母亲的影响下,这些年他对各国的皇室也有所关注。
但武都王就是废物一个,他并未在其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除了知晓他府里有一大群美人之外,其他事情就不太清楚了。
听了父王的讲述,他才意识到自己从前忽略了许多重要的问题。
“莫非,他手里有什么重要的物件儿,足以影响到离国的朝局?”
上一回在锦国皇陵争夺玉佩一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父王的行事风格一向如此,别人手里有什么隐秘的东西他似乎全都知道。
永王道:“据说他手中有一份先帝的遗诏,事关离国皇位的传承。”
卫从云暗道,又是老一套!
上一回外祖父陵墓中的玉佩已经证实和宝藏没有任何关系;这一回的遗诏又来了个“据说”。
他们都已经惨到这个份儿上了,父王居然还不死心!
“父王,那些重臣之所以把女儿送进武都王府,难道是离国皇帝指使的?”
“我儿聪慧,一猜就中。”
卫从云还是想不明白,又道:“我记得您之前说过,离国先帝看中的继承人是建平王。
就算真的有遗诏,为何不直接交给建平王,反倒给了武都王呢?”
永王得意洋洋道:“因为那份遗诏早已经落到了为父的手中,武都王那时还是个孩童,这件事情不管他如何分辩都不会有人相信。”
卫从云只觉有些口干舌燥。
父王这一招也太阴毒了。
武都王的年纪比离国皇帝和建平王要小得多,先帝驾崩的时候他们已经成婚分府单过,他却依旧住在宫里,甚至还有可能守在先帝病床前。
要说那遗诏在他手里,十个人中有九个都不会起疑。
如此一来,武都王就成了所有皇子都想要拉拢的人,当然也少不了忌惮。
尤其是当今皇帝,除非武都王把遗诏交给他,否则一辈子都会遭到他的怀疑。
可遗诏分明在父王手中,武都王白白受人怀疑了这么多年,还根本无法解释。
“父王,这件事情对离国皇帝和建平王而言很重要,可对我们能有什么用处?
武都王就是个废物,难道您还指望他对咱们提供援助?”
永王道:“所以为父让你找的是武都王的侍妾辛氏。若是不拿住他的把柄,你能进得了王府么?”
卫从云道:“那辛氏是父王安插的眼线?”
“当然不是,她是魏国皇帝赏赐给诸葛越的侍妾。”
“魏国人!”卫从云吸了口冷气。
“从云,为父本就是魏国崇武帝的兄弟……”
趁着此时有兴致,永王把自己当初在魏国的经历如同讲故事一般说给了儿子听。
“许多人都说崇武帝好战,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可在为父心目中,他是救我脱困的恩人,是比父皇还要伟岸的存在,是需要我用一辈子来仰望的高山之巅。”
卫从云觉得自己的思路有些跟不上趟。
既然崇武帝在父王心目中如此神圣不可侵犯,他难道不该替他好好看顾儿孙?
可他都是怎么看顾的?
起兵谋反、把天下搅得一团糟,还险些要了凤平帝和天庆帝的命。
这种报恩和仰望的方式,谁他娘的受得了啊?!
永王扫了他一眼,嗤笑道:“崇武帝一代雄主,却养出了这般窝囊的儿孙。
本王都把锦、离二国搅成这个样子了,天庆小儿居然选择按兵不动。
错过了这次机会,大魏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一统天下了!”
卫从云的脑子更乱了。
什么?
合着父王折腾了这么多年,竟是想要替魏国创造一个一统天下的时机?!
他死死握着拳头,手心被指甲抠得生疼。
这种说法出自父王之口,实在太过荒唐。
凤平帝和天庆帝或许都做不了青史留名的一代明君,但通过他们这些年的治理,魏国百姓安居乐业,国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恢复。
是否能够一统天下,真的那么重要么?
卫从云松开拳头:“父王,那辛氏是天庆帝的人,您却让儿子去找她……”
永王轻笑道:“对于天庆小儿来说,辛家是他永远都拔不掉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将辛氏姐妹分别赐予姬胤枫和诸葛越,应该就是冲着本王来的。
他能利用辛家的女人来对付本王,难道本王不会反过来利用她们去对付他?”
卫从云抿抿嘴,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辛家之所以能被父王利用,绝对又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的手里。
这些事情他光是听一听都觉得繁琐,父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永王掀开被子下了床,坐到了书案后面。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已经把写给辛萝的书信写好。
“从云,为父年纪大了,就算逃不过此劫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把书信交给那辛氏后,便再也不要理会这件事。
带着你娘寻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再娶个贤良的女子为妻,安安稳稳过日子吧。”
兴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悲伤,卫从云对他的那些不好的观感瞬间就没有了踪影。
他接过书信,哽咽道:“父王,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儿子一定想办法接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