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行表示怀疑,目光追随着她做作的身影。
察觉到他还在看她,赵又锦更加专注于自己的表演。为了表示她真的一点也不关注他,只全身心投入在欣赏他的藏书上,甚至踮脚去够最顶上的某本外语书籍。
你看,我是真的很感兴趣。
所以你快点打开电脑,该聊什么聊什么,不要辜负我如此专业的态度。
赵又锦一边在心底呐喊,一边又一次跳起来,这回终于够着了那本书。她心里一喜,拿着书稳稳落地。
没想到家居服的口袋太浅,毛茸茸的质地兜不住包里的重物,就这么一落地的功夫,身形一颠,两枚滑溜溜的东西顺着边缘掉了出来。
哐当――
哐当――
一前一后的两个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冬夜里虽不算大声,但也足够引人注目。
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大概是过于专注自己的表演,赵又锦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捧着书,下意识朝地上看去。
等到看清那两枚还在地上滴溜溜打滚的小物件时,心跳骤停,血液凝固,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书桌前的椅子上,陈亦行也坐在那里,视线随着两节电池移动,然后变慢,最后停住不动。
这一次,书房比之前还要安静。
像是被抽了真空一样。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赵又锦僵硬地抬起头来。慢动作之下,她几乎能听见自己脖子转动时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响。
“那个……”
男人盯着她,相当平静的样子。
他在等一个解释。
赵又锦很难从浆糊一样的脑子里找出点什么有条理的借口,这时候好像说什么都像个笑话。
怎么解释?
说她家里断网,所以拔了电池跑来蹭wifi?
还是空调坏了,想来借一点温暖?
就在这时,对面开口了。
“赵又锦,你好像很关心行风的事?”
“从知道上海机场给我打电话开始,你就一脸掩饰不住的着急。”
“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是真的关心行风,还是说,你关心的是别的东西?”
他一字一顿,声音慢而有力。
赵又锦甚至不敢问他口中“别的东西”是指什么东西。
满室书香,一地浮光。
陈亦行靠在椅背上,姿态安然,不急不躁,甚至双手交叠,耐心十足地等待着。
而赵又锦浑身紧绷,甚至出了一身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闭了闭眼,咬咬牙,再睁眼时非常流利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确实对你――”
“一见钟情。”
肉眼可见,陈亦行的表情凝固了。
而赵又锦像是没有感情的打字机,一字一句吐出美妙动听的话语:“从拿咖啡想加你微信,到抢煎饼吸引你的注意,再到拔掉电池跑你家赖着不走,是什么让我走到今天这一步?”
既然开了这个头,就是尬到脚趾扣地,也不得不继续下去。
是什么让她走到今天这一步?
“没错,是爱情。”
她诚恳地望着陈亦行,铿锵有力地说。
第23章
事情的走向令人始料未及。
至少在踏进陈亦行家的大门之前, 赵又锦是没想到此行会以“告白”收场的。
当然,陈亦行就更想不到了。
――是什么让我走到今天这一步?
――没错,是爱情。
两人一个坐着, 一个站着, 在陈亦行的脚边还躺着那两节圆滚滚的电池,无声地提醒着刚才发生的这一幕。
赵又锦铿锵有力的台词似乎还在书房里无限回荡, 于是更衬托得当下无比安静。
而她本人显然没有她的措辞这么坚定, 双颊陡然升起两朵艳红, 眼神里是拼命掩饰却无论如何也捂不住的慌乱。
视线从书桌移到书柜,又从一本书飘到另一本书上。
这种沉默可太磨人了,于是赵又锦尝试着转移话题:“你家藏书可真多,全是些耳熟能详的文人骚客, 哈哈。”
救命,她怎么又开始哈哈。
赵又锦忍不住扶了扶墙, 告诉自己要坚强。
好在陈亦行接了话。
“文人骚客……”微微咀嚼了一下她的用词,他镇定地说, “但是他们全部加起来, 可能都没有你一个人骚。”
“……”
破冰行动失败。
沉默依然继续,尴尬还在发酵。
赵又锦心里打鼓。
他这会儿在想什么?
毕竟是自大狂,人设不能倒。以她对他的了解, 盲猜一手, 假如这会儿抬头看他,他的脸上应该是六个字:喜欢我,您配吗。
不对,现在的重点是,接下来还有可能看到他打开电脑,继续和于晚照聊天吗。
有的人表面安静如鸡, 内心戏却丰富多变。
直到陈亦行打断了她的沉思:“戏演完了?”
“……?”
赵又锦一时迟疑。
那么问题来了,他口中的演戏是指什么?
是说她为了接近他,自导自演拆电池演的这一出,还是单纯不相信她的告白?
小心翼翼抬头觑了他一眼,然而只对视了一秒钟不到,她又立马移开视线,继续盯着木质地板上的纹路。
有些人的眼睛像刀子,多看一眼都心惊胆战。
“我没演戏。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发自肺腑……”
赵又锦努力争辩着,然而底气并不足。偏偏还穿了身白色兔子家居服,双手下意识揪着衣角,更显得稚气,无辜。
只是再这么揪下去,可能会变成只秃毛兔子。
“我问你戏都演完了,还在这等什么?是在等我的回应――”陈亦行双手交叠,露出一个顿悟的表情,“还是在等开锁公司上门?”
“……”
“如果是在等开锁公司……”他低头瞄了眼脚边的电池,勾勾唇角,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电池就在兜里,叫什么开锁公司。
“……”
“如果是在等我的回应,那我只能告诉你,做人最好脚踏实地,不要太痴心妄想。”
赵又锦:“???”
她上辈子做了什么,今生要遭受如此大劫?
她挣扎着,最后看了眼书桌上的电脑。它好端端躺在那里,冷冰冰的金属外壳合得死死的,仿佛在向她宣告:你没戏了。
认清了这个事实,剩下的就好办了。
……
没戏了就撤。
不然留下来自取其辱吗。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像是有人催命似的,赵又锦盯着地板,干巴巴地说,“如果因为我的心意给你带来了困扰那实在是抱歉,但是你也知道感情这种事向来不由人,要不你就当刚才无事发生我什么都没说以后大家还是好邻居……”
最后鼓起勇气,充满希冀抬头看他,“你说呢?”
“……”
陈亦行什么也没说。
那双眼睛深邃悠远,像大雾茫茫的天,就算徒劳无功拼命想拨开云雾,也难以窥见真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赵又锦来说,每一刻都是煎熬。
时间定格了吗?
难道这辈子注定要死在这种令人抠脚的尴尬里?
头都要等白了,对面的人才终于开口,“我说呢?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