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碰了碰陈亦行的手肘,困惑地问:“你干嘛老给我夹内脏?”
奇奇怪怪的补品炖猪脑。
还有川式特色的火爆鸭心。
偶尔品尝是没什么问题,但一而再再而三吃,也会腻。
陈亦行不动声色地又替她挟了一筷子,在外人眼里极近温柔地笑了笑,低头却是一句:“吃哪补哪。”
赵又锦:“………………”
某一刻,陈亦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拿起来看,是于晚照发来的消息:怎么,一个人赴宴的滋味如何?孤不孤独,寂不寂寞,想不想你于哥哥?
陈亦行掐灭屏幕,并不搭理。
那头的人却很努力,信息一条接一条涌入,手机震个不停。
于晚照:我说跟你一起去吧,还搁这儿装孤僻呢,非要一个人去。
于晚照:老子只是想蹭个饭,饭都不给我蹭!
于晚照:怎么着,有我跟着一起,是丢人了,还是现眼了?
于晚照:这漫漫长夜,一个人不好过吧?
于晚照:嗨,哥哥心疼你,这么着,你提前离席,咱俩去吃那天晚上说的那家江湖菜?
于晚照:你请。
手机震得没完没了。
赵又锦凑过去小声问:“有人找你?有急事?”
陈亦行再次摁灭手机,淡淡回答:“没,就一打广告的。”
“喔。”赵又锦扫了眼周遭忙忙碌碌、心思都不在吃饭上的商务人士们,小声感慨,“难怪你找不到伴一起来,一顿饭吃下来,全是应酬。怪难受的。”
“嗯。”
“必须带女伴吗?”赵又锦忽然想起什么,“不能带公司的人一起来?比如于副总什么的?”
“他有应酬了。”
“大晚上吗?”
陈亦行顿了顿,平静道:“别看他长了张无所事事的脸,其实也是个大忙人。”
“公事?”
赵又锦惊讶地问,顺便用眼神小小的谴责了下:资本家果然都是吸血鬼,压榨劳动人民就算了,竟然连下班时间都不放过!
“……”
陈亦行再一次毫不费力看穿她的谴责,一点也不心虚地说:“是私事。”
“嗯?”
“老于这个人吧,比较花心,喜欢撩骚,所以三天两头都有妹子约,应酬不断。”
啊,原来如此。
赵又锦的谴责之色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了悟的神情。
下一句,男人出言提醒:“所以别看他成天和颜悦色,对你妹子长妹子短的,叫得亲热,其实他对谁都这样,不要太当真。”
赵又锦点头如捣蒜,由衷感激:“谢谢排雷,了解了解。”
了解就好。
陈亦行面色和缓,又替她挟了块鸭心。
赵又锦出手制止:“别夹了,不吃这个了!这一整盘都是我一个人吃掉的!”
陈亦行淡淡道:“多吃点,没坏处。”
长长心也好。
衣兜里,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于晚照:到底吃不吃,给个准话,爷饿着肚子等你回消息呢!
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慢条斯理回复道:不吃。
于晚照:草,两个人吃宵夜不比一个人应酬快乐?
eason: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快乐。
eason:你不懂。
侧头看了眼还在和鸭心作斗争的人。
陈亦行问自己,快乐吗?
是快乐的吧。
今日的晚宴,的确比往日的有意思多了。
――
饭吃到尾声,赵又锦很饱很饱了。
对比起这满庄园的应酬人士来说,她觉得大概只有她一个人享受到了这华贵大餐的美味。
除了突然发生的一个小插曲。
那位康延老爷子亲自来与陈亦行交谈,并很快带他去了另一处,说要介绍几个“战略合作伙伴”给他认识。
陈亦行不忘回头看赵又锦。
赵又锦连忙用眼神表示:我一个人没问题,你放心去!
他神色稍霁,冲她点了下头,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像他读懂她一样,领悟到他眼神里的意思:我很快回来。
赵又锦确实没领悟透。
在她看来,陈亦行约等于面瘫,四舍五入就是没有表情,哪有那么好读懂?
她只是隐约猜到这层意思,但并不确定。
于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回来,赵又锦渐渐开始有些无聊了。
最可怕的是,宴席接近尾声,大家都离席了。
整桌人除了她,全部走得一干二净。
留下她守着这桌残羹冷炙,西瓜都啃了好几片,依然不见陈亦行的身影。
赵又锦有一个不好的猜想:陈亦行不怎么带女伴出席这种场合,是不是把她忘了?
大概是西瓜吃太多,她很快就想去洗手间了,又坐了会儿,还是没等到陈亦行回来,便起身一路寻过去。
找到洗手间时,还有些好笑。
这要不是服务员告诉她,谁会把眼前的廊亭与厕所联系在一处?
风灯高悬,烛火清幽。
仿佛一脚踏进了某位上仙的住所。
从洗手间出来时,正洗手,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惊讶的声音。
“赵小姐?”
嗯?
赵又锦抬起头来,在镜子里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灯光下,那人惊讶地望着她,很快笑起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她怔怔地回头,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医生?”
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爱心医院的“爱心院长”。
他伸出手来,和煦地笑着:“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康年川。”
“赵又锦。”
“我知道。”
“哎?”
“档案里有登记。”康年川笑起来。
赵又锦由衷感慨:“不知道是世界太小,还是世事太巧。”
“是很巧。”
康年川含笑望着她。
可不是吗?昨日还在想,今后是否只能靠着那只猫再见一面,没想到这就见面了。
――
陈亦行不喜应酬,但并不代表他不善应酬。
康延有意将康宁医院的战略伙伴介绍给他,陈亦行耐着性子,非常得体地参与谈话。
倒的确把赵又锦遗忘了。
但只是那么一小会儿。
他还没有习惯身边有人跟着,所以自然而然忘记了今日与他同来的还有个小尾巴。等到他想起来时,面色忽地一滞。
原本还谈笑风生的众人,有注意到他表情变化的。
“怎么了,陈总?”
陈亦行放下酒杯,眉头微蹙,道了声抱歉:“差点忘了,还有个朋友在等我。”
说完,也顾不上康延还有“要事”与他商谈。
他大步流星往来时的亭台走,奈何当他赶到,已然人去楼空。
陈亦行拧了拧眉心,一时竟不知该怪自己忘性太大,还是该怪赵又锦不听话,没在原地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