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宸的质问铮铮而来,白惊鸿的眼底透出藏不住的笑意,就连白燕语也跟着帮腔:“二姐姐还真是胆大,连私定终身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这就是祖母所谓的拿得出手?也是,跟二姐姐比我们这几位是挺拿不出手的,既干不出来私定终身这种事,也勾搭不上皇子王爷,这样一说,母亲对我们的教导的确不够到位啊!”
王燕语的话让叶氏听着十分舒服和解气,于是也跟着感叹:“我虽不是你们的生母,却也不至于把你们教成这个样子。女孩子家家的,婚姻大事得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这种事哪是大家闺秀该做的?”
老夫人听着这话,气得心都哆嗦。可是比起白燕语和叶氏的揶揄,她更关心这所谓的私定终身到底是真是假。
她将目光向白鹤染投了去,见白鹤染正冲着她微微摇头,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假的,如此看来,这一切都是那白浩宸的伎俩了,只是不知那一向不掺合主宅之事的洛城白家,何以会突然反了水,跟白浩宸同流合污?
老夫人在心里头酝酿台词,就准备跟他们问上一问,这时,却听白鹤染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屑、几分慵懒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我若没记错,跟十殿下的婚约好像就是我父亲亲自跟皇上求来的,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给我定了一门婚事,说起来我也十分被动。至于对不对得起这个什么表哥……叫什么来着?”
边上默语提醒她:“姓蒋,蒋云飞。”
“哦,蒋云飞。好,蒋云飞,这个事儿你要是想追求,跟我理论没用,我就是个深闺中的小女子,亲事哪里是自己做得了主的,你须得问一问我的父亲。”说着,头一偏,目光往厅堂外面递了去,“呶,刚好父亲来了,你们跟他问问吧!”
白兴言正从外面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大声道:“不用问了,本国公也是刚刚才知道你竟然在洛城与人有了私情,若早知此事,为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给你求皇家亲事。”
“唉。”白鹤染长叹一声,“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大哥哥把人都带上门来了,这是敲锣打鼓的要跟父亲算这笔帐,父亲可得跟大哥好好算算。”
白兴言站在厅中间,脑子又短路了一会儿。这怎么又成跟他算帐了?为何道理到了白鹤染口中轻易就能跑偏了去,瞬间就成了别人的不是?
白鹤染的话还在继续,慵懒的声音渐渐变得凛冽,渐渐开始咄咄逼人――“大哥说父亲这种行为叫做欺君,父亲怎么看?”
白浩宸怒了,“我何时说父亲欺君了?我明明是说你在欺君!”
“亲事又不是我自己订的,关我什么事?”白鹤染挑眉看向他,“大哥你是不是聋?父亲刚刚还亲口承认是他到皇上面前提的亲事,是他给我订的亲,你都这么大了,到底是谁欺君这个道理,不会分析不明白吧?”
不知何时,白浩轩从后堂跑了出来,站到了老夫人身边。这会儿听到白鹤染这样说,立即扬着童声道:“是父亲欺君,轩儿明白,是父亲欺君,二姐姐是被父亲牵连的。”
“你看看。”白鹤染指向白浩轩,“连这么丁点大的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大哥你却不明白,真不知道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
“你――”白浩宸都惊呆了,这个白鹤染竟比惊鸿在信中所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但牙尖嘴利,她还能精准地找出事情的关键之处,迅速且顺利地将矛盾转移出去,眨眼工夫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成了受害者。有这样的一个嫡女在府里,他的母亲和妹妹过得该是何其辛苦?
相比起白浩宸的震惊,白兴言到是习惯了许多,毕竟白鹤染怼他也不是第一回了,坑他更不是头一次,这种戏码打从她回到府中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他只是同情白浩宸,远道回来,好不容易安排一出大戏,结果这戏才唱了个开头就被人喝了倒采,后面又该如何进行下去?
于是他赶紧替白浩宸打圆场:“这件事情的确是为父的错,但为父也是事先不知。正所谓不知者无罪,想必皇上也能理解。”
叶氏在边上点了点头,道:“没错,不知者无罪,但阿染你却是明知故犯。”
白鹤染耸耸肩,“你们要是如此理解君臣之间的关系,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父亲大可以再去宫里跟皇上说说实情,解释一下自己这个所谓的不知,看看在皇上跟前究竟有没有不知者无罪这番道理。但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皇上最宠爱的可就是十皇子,或许不知者确实无罪,但若事情摊到十皇子头上,你看看他老人家还能不能心平气和。”
白兴言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是啊!事情关系到十殿下,且十殿下如今对白鹤染这丫头可是用情至深,当街都大喊媳妇儿。这要是再跟他说白鹤染不能嫁了,婚约得解除,别说皇上,十殿下都得当场翻脸。
十殿下翻脸会是个什么后果呢?白兴言简直不敢想像。
“阿染。”那位表哥蒋云飞的戏码又开唱了,“阿染你不能这样,我想你想得好苦,我们在洛城三年多么快活,你难道都忘了吗?那些快乐的日子你难道一点都不怀念吗?”
白鹤染看向他,面上也颇有些感慨,“是啊!我们策马奔腾,活得潇潇洒洒,你上山打鸟,我下河摸鱼,日子多么快活啊!”
蒋云飞想都没想就点了头:“就是就是,原来阿染你都记得,原来阿染你还没忘了我。”
白鹤染噗嗤一下就笑了,“真逗,我到洛城是去养病的,三年间连屋子都很少出,走几步都累得慌,还骑马摸鱼,我就是做梦都做不着骑马摸鱼的梦。还真得感谢蒋……蒋什么来着?”她又忘了。
默语再提醒:“蒋飞云。”
洛城来的人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蒋云飞,是蒋云飞!”
“哦。”白鹤染点点头,“叫什么无所谓,重点还是说这个事儿。这大老远的跑到白家主宅来造谣,究竟图的是什么呢?当然,图的是什么这个可以暂且不提,咱们还是来说说欺君的事儿。私定终身,这个不管是我的错还是谁的错,在皇上那里肯定都是白家的错,这个事情父亲要是不处理明白了,欺君之罪肯定是逃不掉的。父亲应该晓得如此大罪扣下来,咱们白家会是个什么下场吧?”
白兴言又打了个激灵,欺君,欺君可是大罪啊!
白鹤染仰起头,冷冷地道:“因儿女婚事而欺君,虽说不至于诛了九族,也不至于就把谁的头给砍了,但若是皇上一怒之下撸掉白家这世袭的爵位,那也是说得过去的。大哥这次回来真是好算计,你这是想把整个白家都算计进去吗?”
白浩宸惊呆了,明明是他出阴招陷害白鹤染,何以绕来绕去竟绕得他一身不是?这个话题到底是怎么绕到这上面来的?到底是怎么惹了自己一身腥的?
叶氏和白惊鸿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本以为白浩宸回来就有了人给她们做主,却没想到白鹤染轻飘飘的扯上几句就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且还让白浩宸陷入到一个困境之中。
这困境还能走出来吗?陷害整个白家,这个罪名扣到白浩宸的头上,该如何摆脱?
白鹤染看向白兴言,咄咄逼问:“父亲可有好的解决办法?”
这时,那蒋云飞又紧着插了句:“阿染,你真的如此绝情吗?”
白兴言气得大怒:“你给我闭嘴!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到我文国公府胡言乱语,你究竟有何目的?究竟跟我文国公府有什么深仇大恨?阿染的婚事是皇上御赐的恩典,你来此生事便是同皇上做对,若再敢胡言,本国公当即就将你送入大牢!”
蒋云飞可吓得不轻,他不过就是个跟白家旁枝有点亲戚的浪荡公子,在洛城逞逞能还行,到了京里那可什么都不是。这里的人随便哪个,动动手指头都能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别说是文国公白兴言,就是边上坐着的那个白鹤染,他都是惹不起的啊!
蒋云飞一脸怂样地看向白浩宸,就见白浩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道:“二妹妹危言耸听了,我是你的兄长,也是这文国公府的大少爷,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害了自己的家有什么好处?”
白鹤染挑挑嘴唇,“那肯定是没好处的,爵位没了你继承什么呢?所以说你的脑子还是不够用,头脑一热就容易干些不上道儿的事情来,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得不适当的提点提点,以免你头昏脑胀之下做出什么危及白家的事情来。大哥该谢谢我。”
白浩宸气得直翻白眼,还谢?他恨不得打死这个贱丫头。
可事情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这口气他不咽下去肯定是不行的,这个头他要是不低下去,小贱人肯定也是不答应的。于是他不得不放下姿态来,不甘不愿地说了句:“是,多谢二妹妹提点。”
说完,却又偷偷地冲着那白兴照递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