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忍着怒火,耐心地说下去:“不是,不管他长得凑不凑合你这么说我也认不出来啊,我都快没命了,你能不能走点心?他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话音刚落,她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兵戈交接声,一片朦胧中,她只看到坡顶有两道人影,其中一人似乎穿着白衣,还算显眼,只是离得有些远,她也瞧不清更多了。
这是江湖仇杀,还是爱恨纠葛,她一点也不关心,出来遛弯儿都能撞上这等事,还是不要没事找事了。
正当她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悄咪咪地贴着土坡离开时,那个白衣突然挨了一掌,自断坡上跌落,朝她当头砸下!
她下意识地仰起脸,漆黑的密林中,只见一团明亮的白坠下来,青丝翻飞间,隐约看见那人眉眼。
如玉雕琢,清绝入画。
可惜没等她瞧个仔细,便被砸得眼冒金星,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嚎响彻山林。
“嗷!劳资的腰!――”
……
顾如许私以为,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很适合一些英雄救美的桥段,比如突然有个衣衫不整的美人儿惊慌失措地从林子里逃出来,高喊着“救命”,再来个白衣翩翩的英俊侠士正正好经过,将美人抱个满怀,三下五除二将追杀美人的恶徒或杀或赶跑,然后美人感激涕零,向侠士倾诉衷肠,二人在这荒郊野岭找个山洞,干柴烈火,以身相许――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发展。
但今日的路数似乎有些走岔了。
月黑风高不假,仇家追杀也货真价实,但是这会儿掉下来的大兄弟,砸得她眼冒金星,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她费了好大劲儿才将人推到一边,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脸,摸到一片温热的血。
从林子里走出的黑衣人围了上来,显然这位兄弟的仇家,不止一位。
而她,估摸着是被当成来救他的同伙了。
“那,那个,诸位好汉,小女子晚上眼神儿不太好,如果我说什么都没看见,你们信么?”明晃晃的利刃闪过眼前,她一阵尴尬,“好的,我知道你们不信……”
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看来今夜,非得有一方见血了。
她并非恶毒之辈,也不是什么天真之徒,生死面前,她觉得自己的小命可金贵了。
不是说江湖无常,生死有命么,那么谁想要她的命,她也只能送谁去见阎王了。
至于后面这位砸得她腰疼的仁兄,就暂且躺会儿吧。
她吸了口气,缓缓抽出了腰间的红影剑:“资质愚钝,剑术不精,英雄们多担待。”
四下黑衣人互觑一眼,一拥而上,手中刀锋映出一道残虹般的剑影。
此时此刻,沈虽白躺在地上,几度神志不清。
他将玉衡庄中的弟子交给岳将影之后,便独自追着可疑之人出了城,却没想到遭到反截,被一群杀手缠上,一着不慎又中了软筋散,寡不敌众,只能时战时避,逃到此处时,已无力再战。
他很庆幸这回没有带沈新桐出门,否则今日,他实在没有把握能保她全身而退。
挨了杀手一掌时,他就知道自己可能挨不过今晚了,试图抓住崖边的藤蔓,那藤却早已枯萎,轻轻一拽便断成两截。
他已经做好了跌断几根肋骨的准备,可落地的瞬间,却并未感到有多疼。
一片嗡响的耳边传来了暴躁而熟悉的痛呼声,他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抬起头,借着月光能看到一抹绮丽的红影,她的剑法使得颇为拙劣,甚至只是紧紧握住了剑柄,却愣是靠着蛮劲儿捅穿了一个杀手的胸膛!
血溅在她的红衣上,染出一片斑驳。
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就晕了过去。
“还有谁要你姑奶奶的命!”顾如许今日算是豁出去了,握着剑可劲儿抡!顾如许内力深厚,即便只是一拳捶上去,也能将人捶出一口血来。
她又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不懂得收一收自己的掌力,一番缠斗下来,本就为了追杀沈虽白而耗费不少气力的杀手们便意识到,再打下去,他们真会没命的。
“撤!”扛起受伤的同伴,杀手总算是撤退了。
四下归于寂静,足足沉默了十几秒功夫,顾如许才将憋在心口的气顺畅地喘了出来,有些颤抖的手捏着剑柄,将它收回剑鞘里。
她想快些回庄子里去,抬脚却被绊了个踉跄。
一回头,就见脚边躺着的男子,他月白的里襟染了血,玄色的外袍也被刀剑割得颇为狼狈,虽然已经昏过去了,手中却还紧握着一把银锋长剑。
顾如许想了想,俯身将他翻了过来,发现他身上的口子还真不少,顺手拨开了他脸上的发丝,总算看清了他的脸。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俊秀的眉宇间,尽管沾了些尘土,却丝毫无损于他的好看。
顾如许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觉得,一个男人能称得上“祸水”二字的。
乌云漫了过来,风吹得枝头乱颤,看来要下雨了。
顾如许觉得今日真是坏事连连,低头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男子,犹豫再三还是将人搀了起来,架在肩上,吭哧吭哧地往山下挪。
“算了算了,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我姑且管一次闲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