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知道他不会信。
如果不是他知道十八年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风光无限的黑星集团,自己也不会信。
游艇驶离邮轮,虞衡和赵迟深遥遥招手作别,结束了短暂的友谊。
虞衡距离那艘豪华游轮越远,越能发现它的存在,有多么奢靡繁华。
上面的觥筹交错、彻夜狂欢,代表着黑星集团繁盛三十年的夺目辉煌。
可惜,他好像唯一觉察到大厦将颓的看客,在繁华盛景里,等待一场注定灰飞烟灭的结局。
因为,南宫狰强取豪夺的故事开始,黑星集团就消失了踪影。
全世界只剩下两家控制全球经济命脉的跨国企业。
一个,是南宫狰继承的鸿业集团。
一个,则是神秘莫测、将南宫狰逼入绝境的远图国际。
远图国际的掌权人,始终庇护着女主角绪思思。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长相、他的年龄。
连小说里也只是写道——
“绪思思悄悄走进了那间豪华神秘的办公室,留在桌面的文件,漂亮锐利的花体英文签下了主人的名字:亚历山大.王。”
从此,神秘老王震撼登场。
兔崽子南宫狰,万劫不复!
虞衡不禁悲从中来。
他白手起家创立的鸿业集团,居然就这么被败家儿子给烧到破产,真是气得他棺材板都要掀开,亲手将逆子暴打一顿!
他认真思考,得叫南宫狰从小开始学会防范风险。
首先,做一个好人。
南宫狰在地下室待了两天两夜,写了整整六个单元、语数外三科的练习题。
没办法。
看守他的黑衣人边玩手机,边看他写作业,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都不许他偷懒。
思考久一点,黑衣人就发出嘲笑。
写错题了,黑衣人就发出嗤笑。
居然还要装作亲切友好的模样,帮他批改,指点江山!
那种成年人嘲讽小学生做错题的优越感,南宫狰真是受够了!
要是他手边有电脑,他一定要把这群家伙的全部银行卡刷成负数!
正当他义愤填膺,羞愤写题的时候,房门咔哒的打开。
南宫狰惊喜抬头。
“爸爸!”
他喊得真情实意,甩开笔就扑了上去,简直是虞衡的亲生儿子!
虞衡笑着摸儿子柔软短发,满意于南宫狰的乖巧依赖。
他对身后跟着的黑衣人说:“我跟他单独说几句。”
黑衣人点点头,帮他带上了门。
房间里灯光明亮,桌上放着南宫狰正在写的习题。
虞衡伸手一翻,端端正正的数学题,正确率高达100%,英语单词一丝不苟,语文作文填满了空档,一看就知道南宫狰这两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很好很不错。
南宫狰在坐牢一般的日子里,学习效率飞速提升,还有人帮忙批改正误。
老父亲很满意,甚至希望赵迟深继续把逆子关下去,有助于提高学习成绩。
只可惜,明天上学更重要。
于是,虞衡牵着小朋友往桌边去。
“来。”他翻开桌上作业本的空白页,“立字据。”
“什么?”南宫狰睁大眼睛,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字据,就是保证书。”
虞衡笑容慈祥温和,俨然绝世好爹,“我发现你小子吃硬不吃软,那我只能用点儿强硬手段了。”
傻儿子难以置信的仰望他,“爸爸?”
满脸困惑。
虞衡拿起笔,特地在作业本上敲了敲,目的明确示意道:“我念,你写。”
南宫狰看了看作业本,又看了看虞衡。
他眨巴着“什么意思呀,我不懂呢”的蓝色大眼睛,竟然企图蒙混过关。
他这么可怜可爱的写了两天作业,乖巧得能拿五朵小红花,为什么还要写什么保证书?!
然而,虞衡根本不吃无辜卖萌这套,嘴角笑出了阴森恐怖的弧度。
“门外的黑衣人你熟悉吧,再不按我说的乖乖听话,待会我就一个人走出这道门,让他们送你和鲨鱼相会。”
南宫狰:……
“写不写?”虞衡眼睛微眯,笑容亲切。
“写……”南宫狰情绪低落,坐回椅子,端正执笔。
真正的强权面前,多大的黑客都得低头。
虞衡笑着欣赏逆子悲愤欲绝的表情,脸上绽放出神圣温柔的光芒。
“很好。”虞衡的声音柔和慈祥,“记住,从今天起——”
“你,南宫先生,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
黑星三十周年庆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闭幕典礼超级热闹。
赵迟深在邮轮上大出风头,排行榜稳居第一。
连深居简出的赵复利董事长,都在闭幕典礼上,发自内心的夸奖了自己优秀的儿子。
有钱人的思维就是不一样。
无论这个排行榜第一名,是买来的、抢来的、雇人赢来的,只要它在赵迟深手上,那就是赵迟深的本事。
赵迟深已经很多年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夸奖,兴奋的在闭幕典礼上喝得烂醉。
深夜,他被手下搀扶回房间,躺在床上都不忘念念叨叨。
“我终于赢了赵骋怀那个混蛋。”
“这辈子再也不用看他眼色了。”
“黑星我要定了,今年我一定能进董事会!”
赵家大少的宏愿,伴随着他舒畅爽快的梦境,逐一成真。
夜色渐深,明亮月色洒在安静邮轮上,第二天一早,邮轮就能回到海岸,结束这场快乐的旅程。
赵迟深睡得迷迷糊糊,总觉得身体随着海洋波荡得厉害。
他下意识想翻身,却发现床被厚重无比,他居然抬不起手!
嗯?!
赵迟深的睡意忽然消失,整个人警觉起来。
那种粗粝绳索缠绕全身的紧绷感,立刻唤醒了他全部记忆,浑身克制不住的打了个激灵。
他睁开眼,只见到幽凉月色照出的阴森房间。
一动也不能动的自己,仿佛又躺上了解剖台,即使眼前没有刺眼的无影灯,他也本能的回忆起冰冷手术刀贴着皮肤蜿蜒下滑的触感,恐慌得无以复加。
“赵骋怀,我草你丫的!”
“有本事松开我,我们打一架!”
“一天到晚神经病吗?等着,这次我不死,我弄死你!”
赵大少爷骂得痛快,却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他骂累了,骂完了,室内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微扭曲的笑声。
那是赵迟深从来没有听过的阴暗嘶哑腔调,好像一个地狱归来的魔鬼,含着烧灼的烈火,讥笑火中挣扎的魂魄。
汗水顺着他后颈一路流出冰冷的痕迹,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身上将他随意缠起来的粗麻绳,根本不是赵骋怀喜欢用的丝绸、棉布。
按照他弟弟的说法——
把人五花大绑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只有屠夫才会那么没有美感。
赵迟深思及此处,顿时觉得粗绳子咯得他背痛、手痛、浑身痛。
他在紧张恐惧的空隙,还有心情感慨:原来以前赵骋怀绑他,竟然真的手下留了情……
想完,赵迟深又暗骂自己贱!
怎么还开始和赵骋怀那个变态思维同步了!
空气安静了许久,赵迟深才在自己压抑不住的喘息声外,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不骂了?”那个人的声音嘶哑,宛如垂垂老矣的逝者,又暗藏着癫狂的腔调。
“这可真有趣,我还以为你们赵家两兄弟感情很好,居然不是啊。”
“你是什么人?”
赵迟深的声线有点儿抖,但他立刻镇定下来,“这可是我们黑星的邮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