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巳时三刻。
魔军大帐,如今黑色的魔界风马旗已经换成了金色的龙旗,旗上的赤红烛龙威严可怖。
鎏英已经被五花大绑的被迫跪在了妖君宠面前。
鎏英自然不服:她这是偷袭。
“看来魔君不服啊。”姬少卿看了这女魔君一眼就知道了。
鎏英看向坐在她王座上的女子,一袭红衣,半幅盔甲,没有半分妖媚,反而是美的那般干净,如月如雪又散发着比雪月都比不上的淡然光华,她现在想不起那些形容美人的诗句,只惊诧于面前这位仙灵神姿的女子,漆黑的发,雪白的肤,玄色的眼珠深邃无波,不喜不怒,不邪不媚,她是妖?
妖君宠抬手“坐。”
鎏英身上的绳索落下,身后出现一张椅子,她不敢大意,但也坐下了“我父王呢?”
“放他走了,他身边应该还有一些人马,安全无虞,为你担心是肯定的。”妖君宠手一展,幻出了茶壶与茶盏,自酌自饮了一杯“我已经将放你的条件送去给他了,魔界从妖界蚕食的地,我全部要带回,但是属于魔界的,我不要半分,给你们十天将人和物全部移走,并恢复当初蚕食时的模样还给我妖界即可,所以这十日委屈魔君了。”
姬少卿见她只说了这些,对她眨眨眼。
妖君宠看见了“哦,对了,我还要鸟族。”
鎏英抬眸“鸟族?妖君费了如此大周章就为了要回这些?”
“大费周章?没有啊,我只是稍稍部署了下,知道你好胜,虽然做了五百年的魔君但还是个争强好胜的魔界公主,所以激你上钩。”妖君宠放下茶盏“至于你说的这些,我说了不觊觎旁人的东西,但也不许别人拿了我的东西,妖魔两界从来相安无事,我这个人闲散惯了,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但是拿了我的东西,动了我的人就得死,而你们魔界这么多年来占了我多少地,欺负我多少子民,恐怕自己也不清楚吧,可我清楚,我的人都一笔笔记着呢,我妖君宠心黑腹窄气量小、多疑记仇城府深,更有一点,我很能打,所以妖界崇尚武力。”
鎏英对于她说自己很能打是身有体会,她灵力高深的可怕,只因那两声龙吟她现在全身骨头都在疼“那鸟族呢?”你说不觊觎旁人的东西,鸟族从来不归妖界。
“哦,那是有人求我。”妖君宠轻叹一声“他们想回天界却来找我,我也是苦恼,所以思来想去,觉得请女君你来妖界做客十日左右,这一切的事便都可以迎刃而解。”
鎏英气的要吐血,可在闲散的她面前自己气不出,魔军技不如人能说什么“那十日后呢?”
妖君宠抬眸,一脸嫌弃“啊?你想让我养你几日?对了,少卿,回头再和卞城王说一句,我只养他闺女十天啊,十天里让他赶快把事情办好,然后接她闺女走,妖界粮食不多,要节约的时候一定要节约,好吃的要留给自家子民吃。”
“其实我们也可以不养她……”姬少卿话说了一半。
妖君宠灵光一现“对哦,我们不用养她的。”
鎏英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两人,心中冷笑:露出真面目了吧,看你们想干吗。
“我把她带回天界不就行了,让天帝养她十日。”妖君宠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妙了“奶龙,看我对你好不,给你带回一英姿飒爽的魔界美人。”看向鎏英“对了,你认识天上那条龙吗?”
“天帝吗?”鎏英嗤哼而出“我怎会不认识,弑父杀弟,阴狠毒辣,对凤兄……”本想大骂天帝,可是突然想到女儿所言那件事,她收住了,细细打量妖帝“你与他倒真是般配,豺狼配虎豹,和上届天帝天后真可媲美。”
犀狩怒喝“放肆!败军之将,还敢口出恶言!”他本来对妖君宠还将信将疑,他认定要追随的人是姬少卿,但昨夜一战让他已经完全拜服在妖君宠脚下,不容鎏英对自己的主上如此放肆。
妖君宠荣辱不惊“败军之将嘛也只能口出恶言了。”凤兄?挑眉“你喜欢旭凤?”摇头“眼瞎。”
“这叫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姬少卿不能完全同意妖君宠的意见“前魔尊容貌俊美,长得跟我们妖界人似的,这唇不点而朱,那眉不画而黛,肤若凝脂,色若桃李,虽非你喜欢的类型,但当时也是众多女仙和妖界女妖的思慕对象,他被削去神籍时我身边众多女妖都摩拳擦掌,想抓了他,关起来。”
“不是,这些年我们妖界的女妖们都经历了什么困苦磨难?都眼睛瞎透了吗?”妖君宠真是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子民了“哎,痛心疾首。”
姬少卿语重心长“你喜欢青菜,人家喜欢萝卜,这个,不能强迫。”
“我不喜欢青菜。”最讨厌吃青菜和萝卜“也不喜欢萝卜,这天下这么多好吃的,为何什么一定要吃青菜萝卜呢,烤鸡烤鹅难道不香吗?”
“行了,知道你喜欢当今天帝那款。”姬少卿咬牙切齿“我警告你啊,别三句话不离他!”
“我想过了,等我送走团团,过个四千年我就去偷他的种。”妖君宠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团团说过,第一个孩子是男孩,正好应了姨婆要妖界继承人的要求,然后过五六千年,我再去偷一个,那时候就是团团了。”这个想法不错“于是我,儿女双全,你也不用担心团团不认识你这件事。”做天后什么的,就不要找她了。
姬少卿翻翻眼“不是,主上,你面前还有魔君呢。”先把这件事做好行不。
“哎呀,她和天帝不会一条心的,而且我已经提醒过奶龙了,他还让我试试,正合我意,等送走团团,我拿回妖界旧地,四五千年治理一下,然后安心‘试试’。”妖君宠其实根本不怕鎏英,你听到与听不到于她没有任何影响,而你若阻止,就是自寻死路。
姬少卿指指自己“你就不能考了一下我?”
“不要!”妖君宠白了姬少卿一眼“和你又生不出团团,万一还生个我讨厌,那可怎么办?虽说都是亲身骨肉,可这母女缘也是要看的;和你这种没孩子的真是说不到一块儿去。”嫌弃。
鎏英感觉自己完全被她漠视了,轻咳一声“妖君……”这比锦觅还美的美人,却似乎比年少时候的锦觅更脱线。
“对了,你有女儿的。”妖君宠将注意力转移“魔君,你怎么解决女儿爱哭这个问题?”
“卿天不太爱哭。”鎏英本来想说其他,但也脱口回答了妖君宠这个问题。
“也是,每个孩子性格不同嘛。”妖君宠点点头“那么你若死了,她也不哭吗?”
这句话出,鎏英反应不及,没能答上。
妖君宠笑眯了眼“生离死别总是伤心的,所以魔君可要好好惜命,免得老父伤悲,幼女伤痛,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肯定不好受。”抬手射出两束银光,直接没入鎏英额头。
鎏英只觉体内的灵力被完全压住了,看向倏然出手的妖君宠:她在警告自己不要妄动。这条看似不着调又有些纨绔的老龙是真的喜怒不形于色,在她脸上的表情都是假的。
当天下午,妖君宠让人传了个口信给天界的奶龙,告诉他,她要带魔君去天界住几天。毕竟是人家地界,她这条强龙也不能擅专。
……
次日,天界。
璇玑宫。
“一夜之间?破百万魔军?!她,还擒住了魔君鎏英?”邝露得到这个消息真的被惊的有些不知如何了“是那两声龙吟?”
润玉端坐着“应该是,探子回禀,魔军驻地被冰封一半,恐就是传说中无极玄冰的威力,这传说中混沌的四大原力果然不容小觑。”无极玄冰是水系原力,可以说是最强的水系术法,自己就是吞了穷奇也使不出;她本就是烛龙之身,又修得如此高深灵力,对天界危险同样不小“所以邝露,魔君鎏英的住所你要亲自安排。”谁能想到她动作会这么快,他这里调查长相思的事还没什么头绪,她那里已经干净利落的结束战斗了。
“陛下,妖君这是要做什么?继续挑拨天界与魔界的关系?”邝露觉得不妥。
润玉还是那般云淡风轻“这是其一,其二也是借此转移魔界对妖界此举的注意,我们与魔界和平相处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好事,她就是要三足鼎立,相互制衡。”也只有这样三界才能和平相处“她奇袭魔界是与魔界结怨,却将天界扯入其中,也是要让魔界吃亏自咽下。”他虽立下誓言不入魔界,但魔君被她带来天界对魔界来说也是奇耻大辱,魔界自然不会联合天界反攻妖界。
她此举也是明着打魔界的脸,若他猜想不错,她不喜魔界,随后她一定会派人挑唆魔界诸人对鎏英的不满,借此事让众人觉得她能力不足,倾她魔尊之位,搅乱魔界,因为只有如此妖界才会真正高枕无忧。
“其实以她的能力,应该不惧魔界。”竟然两声龙吟就毁了大半魔军,邝露还是有些不解。
润玉猜测“虽不惧魔界,但她也不想应对魔界的报复,她此举只是立威,夺回这些年被魔界蚕食的妖界属地,所以得手后没有进攻卞城王的旧地,她的目标就是要鎏英将百万魔军集合在竹峪关,然后一举毁之。”她的制衡不是为了她的妖帝之位更加巩固,而是不想发生多余的生死,此战她是不能不打,身为妖帝对内要对自己的子民有所交代,对外也要让六界明白妖界依然强大。
不然就魔界这五万年欺负妖界发生的那些事她就屠了半个魔界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她是真的点到为止。
当初彦佑怎么在花界形容自己:心黑腹窄、气量小、多疑、记仇、城府深,他听后还有些生气,可未料就有这么一人,还将这当成优点一般,形容自己。
润玉轻笑出来。
邝露看见润玉在笑:失去水神后他就很少笑了,但如今,他是,为何而笑?
“爹爹,爹爹,你看这玖昙开花了。”团团捧着不小的一盆花而来“爹爹。”
“慢点。”润玉起身,去迎她,到她面前,蹲身一手拿过团团捧着的花盆,一手揽住女儿“想让爹爹看花,让身边人来唤一声就是,怎么自己捧着这么重的花盆。”
团团一脸泥,小脸又花了“爹爹,这是我自己以灵力种出玖昙,你看看呀,这九朵昙花都开了,这玖昙是昙花仙子专为娘亲培育的,娘亲是九华上神,爹爹,你看这九朵花一起开了,是不是说娘亲去办的事很顺利啊?很快就能回来了?”
邝露过去接过润玉手里的花盆,将那盆花放到御案上。
润玉才腾出手,擦擦女儿的小花脸“你娘亲不在你又顽皮了是吧,看这小脸花的,昨儿还闹了半宿都不肯睡,等你娘亲回来,我可要告诉她的。”润玉觉得女儿不怕自己而更怕妖君宠。
团团吐吐小舌头,撒娇“爹爹,团团最爱你了,爹爹不告诉娘亲行不行。”
润玉抱着她,走回御案边,看向那盆女儿用灵力种出玖昙,他从未见过这般花白如雪的昙花,一开九朵,洁白高华,美丽万分,这是昙花仙子为她专门培育的昙花?九华上神?是她以后在天界的神位名吗?看看女儿,她也继承了妖君宠控花的能力,曾经他与一人有约:要赏花共佳酿,可惜不会有人应约了。
“爹爹,娘亲何时回来?”团团见他失神,唤醒他。
润玉回神“我,我不知道,她有正事,团团乖。”
“爹爹,我灵力不够,你施法让花开着,等娘亲归来,我们一起赏月、赏花、共佳酿,此间乐,不思蜀。”团团晃着小脑袋,学着他的口气说。
润玉盯着团团“这话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是爹爹总是这么和娘亲说。”团团眨眨眼“爹爹还会借酒向娘亲撒娇,要她亲亲抱抱。”说起这个,鼓起腮“爹爹你都忘记了吗?我小的时候你就经常在我睡熟后把我偷抱回琳琅阁,然后自己独占娘亲。”哼,她都记得呢。
润玉没了声音。
“爹爹还总是缠着娘亲说,说你这一生所求不多,只要娘亲每日多爱你一点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无妨爱你淡薄,但求爱你长久。”团团咬字很清晰“咦――其实都是套路,爹爹是每日缠娘亲,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小气吧啦,连自己儿子女儿的醋都吃,娘亲都说了爱你想淡薄都淡薄不起来,万一爱不长久就被肯定你禁足在家哪都不能去,也是怕了你了。”
邝露没有听到过日日复月月此言,但看润玉表情就知道他应该是对谁说过这句话。
润玉尴尬轻咳“团团,爹爹说过什么?”
团团翻翻眼,那动作和妖君宠一毛一样“好嘛,就是非礼勿言。”话都不让她说,这没娘在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娘亲,你什么时候回来?
润玉看着那盆昙花,施了自己的灵力:他真的会像团团所言,那般缠着妖君宠不放吗?真的会如此吗?真的,会如此?
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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