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宠回到天界的时候,天界都天黑了。
走到宫苑内,看见他坐在如今真实的大榕树下,那张被他劈碎的石桌又换了一张,他已准好了一桌酒菜,似乎正在等她。
润玉也瞧见她“你回来晚了,罚一杯。”
龙君宠走了过去“我刚才和小混账喝过了诛心酒,不想喝了。”
润玉放下酒杯“也是,你还是喜欢和他喝酒……”
“所以不知陛下可否愿意为我煮一杯醒酒茶?”龙君宠此刻不想喝酒,只想饮茶了。
润玉笑起“好。”
偏殿。
润玉行云流水的洗茶、煮茶、斟茶,动作娴熟,姿态优雅,任何人来看都是那般赏心悦目。
龙君宠就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脸瞧着他一连串的动作“好看,鱼儿,你怎么这般好看呢?”
润玉含笑,敛袖,将一杯茶递给她。
龙君宠坐直身体,接过,兰花指出,三指捏杯,却没有立刻喝。
润玉动动眉:不喝?
龙君宠身影一动,再现时已经坐到他身侧,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喝了那杯茶。
润玉实在拿她无法。
“再来一杯。”龙君宠将空盏还回。
他将自己那杯给她。
龙君宠再饮尽。
“你这不是喝茶。”依然是喝酒。
茶盏被扔到桌上。
润玉因她突然的粗暴而侧眸……下一秒被她扑倒。
龙君宠扣握着他的双腕,刚才还柔若兰花指的手指此刻犹如钢箍,目光如炬又阴鸷,笑容邪佞恣睢“是啊,我到底喜欢你什么?这么多年喜欢我的人那么多,阿翾正直爽朗、姬少卿痴情如一,太多人都那般的好,我怎么就这般的喜欢你呢?听着他将你说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浅薄之辈,心口的怒火就烧炙的熄灭不了。”
润玉瞧着她此刻睥睨天下的邪佞“九华上神扪心自问的答案呢?”那双眸也幽黑深邃起来,勾动嘴角显出看不出情绪的似笑非笑。
“若还为妖帝,根本不会让这些事扰吾心。”龙君宠弯起嘴角“怎么偏做了神祗就满脑子都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的酸语臭词,都怪你不好!”
“那九华上神打算如何罚我?”润玉全身放松。
龙君宠原本紧扣他手腕的手松开了,再度是那般柔弱无骨,手指划过他的手腕“鱼儿,我们这一生太漫长,也太孤单,有人携手相扶固然最好,奈何,有情未必白首,同去常不同归,我的性子你也清楚,若我冷了,你怎么办?”伏在被自己压倒人的身上。
润玉被松开了,双臂一拢,抱住她“我不会冷;龙儿,你可以不相信我,可以不爱我,甚至可以恨我,但是,你绝对不能离开我。”收紧了手臂“我也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因为你便是我的归处。”
“怀抱红颜祸水是什么感觉?”龙君宠听着他的心跳。
他抱的更紧了几分“无以言表。”
龙君宠抬头,舔舔嘴唇,挑高一边柳眉“你可以用行动言表。”
润玉依然是被她压下的仰天姿势,瞧着她如今已然不在顾忌的小模样“突然发现人间的你又回来了,真好。”这是不是也代表她也没有太多顾虑了。
“因人都说快活似神仙,所以神仙自然要快活。”龙君宠这回是两边眉毛一起挑“陛下,待会儿你要好好伺候本上神哦。”
“你我都怕寒冷,故,我一定不会让你冷了。”被九华上神压着的小天帝,终于翻身,更改了彼此的位子“哪怕你心冷了,你的身子我也要拘着、热着。”这回换他阴鸷了表情。
“当初听人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如今看来老身也免不了俗。”龙君宠仰头啄了一下在自己面前邪佞的小白龙“那还等什么,鱼儿,我冷了。”
润玉勾起嘴角:好,马上让你热起来。
翌日一早。
润玉已经起身穿戴好了,回眸看了一眼完全窝在被子里的一团,坐到榻上,伸手拉开一些锦被“龙儿,我去上朝了,你待会儿起来吃点东西再睡,我让人先送了些星辉凝露,你喝点润润嗓子。”
“泥奏凯。”变成小困龙团的人嗓子都哑了“禽、兽!”
“总比禽兽不如好吧。”润玉低头,扒拉着锦被找寻她的小脑袋“别闷在被子了,要睡好好睡。”
腰断了的老困龙反倒又往锦被里钻去“困,让我睡。”抬手将他挖开的锦被拉回。
润玉的寝殿里已经放上了一面巨大的双龙屏风,毕竟如今她有时也会睡在这里,仙侍们出入不太方便,所以放了一面屏风,挡去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陛下。”邝露在屏风外。
“端进来吧。”润玉知道她送星辉凝露来了。
邝露入内。
润玉将自己埋在被中的人挖了出来“乖,先喝点润润嗓子。”
龙君宠靠着他,睡眼迷蒙。
润玉拿过玉盏“来,我喂你。”扶着她,喂她喝下“好些了没?”
龙君宠也没回答,就是想睡下。
润玉也知昨晚是狠了几分,哪怕她哭着求饶也没停止,将她累狠了,不由心内愧疚,扶她躺回“要不要找岐黄仙倌看看?”
锦被里的人赶忙露出眼睛“那我就逃婚给你看!”欧!老身的龙腰,动作之间扯动了腰肢,疼她一阵龇牙。
“可你这般不舒服……”润玉心疼。
龙君宠睨眼“怪谁!?”怪你这韭菜吃多了的小兽龙“呜呜,老身要逃婚……不逃婚,这以后日子没法过了。”说到后面又凄惨可怜起来。
“那我给你揉揉腰。”润玉伸手。
龙君宠抬手打开他的手“泥奏凯。”负气的钻回被子前嘟囔了句“坏龙。”拿被子将自己盖住。
“龙儿……”
“去去去,上朝去,人家都说你是因为我才造反的,你要是把天帝的位子丢了,我这祸水红颜脸要往哪儿放啊,到底谁说要寡淡长久的,这见鬼的一点都不寡淡!”龙君宠累得够呛,乌里乌涂的说“睡了睡了。”
润玉哭笑不得,将玉碗递还给邝露“那我走了。”
她没有回答。
润玉起身“邝露你今日就别跟着我了,守在璇玑宫,万一罱要什么帮忙,你就帮衬一下。”
“是。”邝露被他留下了,她抬头时看到了他嘴角弯起的弧度。
润玉迈步出门:好吧,过去是没时间,如今也该他们好好谈情说爱一回,总要谈谈说说,顺便再实际操作一把才能感情更好,我是说寡淡,可你说要有趣……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还真是可以期待一把。
……
天界,某处。
润玉走在巨大的一座水池边,之所以如此巨大是因为里面囚禁着一条真龙,原本应该是金色的龙身如今都被酒水泡的有些白了,老龙始终都在酩酊的状态。
太巳跟随在润玉身后“陛下尽管放心,谁都不会想到此处。”
润玉走到龙首前面,瞧着曾经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它:父帝,你教会了儿臣我天道无情,儿臣自当感激您的教导;这是龙儿特有的醇酿——梦死,您就好好品尝着,这酿造梦死的水正是来自栖梧宫中留梓池,也算废物利用,想必您自然很喜欢,那您就在您的酒梦中享受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有人违逆的美梦吧。
冷冷讥笑了下。
龙君宠根据梦陀经中的一些提示酿过两种非常危险的酒:醉生、梦死。
‘醉生’可让重病之人在醉酡中重获一丝生机,但他抢夺的是他人的性命和寿数。
‘梦死’则是让人活生生醉死在自己的梦中,喝了那种酒就会陷入不会苏醒的梦中,然后在梦中过了剩下岁月,生生耗尽此人的寿数和肉身。
醉生实在太过诡异,所以她酿出之后就将酒全部毁去,并且将方子也烧尽了,世上除了她本人再无第二人知道。
而梦死的酒方子却留了下来,因为有些铸成大错却无力挽回的人愿意用这种解脱,这个方子他正巧看到过,在龙君宠的私人手札中,以密文的方式记录,可他也正好知道她所有的密文排列,于是……
润玉闻着这醉人的酒香,这酒中都已经浸满了太微的梦,香气中含着一种让人厌恶的靡腐:父帝,你就好好享受自己的梦境,在里面天道无情吧。
转身。
太巳立在稍远处。
润玉走下巨大酒池的台阶,停步在太巳面前“如今知道此事的只有本座与太巳君臣二人,若有第三人知道……”斜眸。
“小臣明白。”太巳拱手:那他太巳府一家老小的性命就都没有了。
润玉再度起步:太巳负责看管老龙,不过他也不知这酒的名堂,酿造的人也都已经全部杀掉;不能让人察觉到自己用了梦陀经中的禁术,免得给自己和龙儿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太巳在润玉走后,走回那酒池边,瞧着里面被泡的发白的真龙,连连叹气。
……
晚间。
润玉将鲤鱼拆了刺,浇了汤汁,将玉碟换到她面前,柔声“来,多吃点。”
龙君宠一脸郁卒“不吃!”半眯着眼“生气了。”
润玉不解她的气因“不管谁惹怒了你,饭还是要吃的;我们天后娘娘过往不是总说民以食为天,吃饭皇帝大嘛。”
“皇帝哪有天帝陛下您大啊。”龙君宠撑头,对他睨眼。
润玉实在不知她怎么又把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这几天我有哪里做的不对?”自觉没有啊,他没有禁她足,也不曾与她口角,而她也都窝在宫中没去哪儿。
龙君宠指指他身上的衣服“你今早出门时候不是这套衣裳,请问陛下何时增了一项离家、回家衣裳要不同的喜好?”
润玉不由抬臂:因为怕酒味重,他从那处出来后就换了衣裳“去了一个地方,多少有些不干净,就更了衣。”
“哦。”龙君宠执起箸,吃起鱼来。
润玉见她并不追问,也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