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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到家

重生之锦绣农门 西河西 15386 2024-06-29 17:17

  回到县衙,顾攀问了他们两句怎么没回来吃饭,便转入正题:“炼子,算起来我们也在这住小半个月了,该家去了。”

  顾炼刚刚接过翩翩给他倒的一杯温茶,听见这话顿觉手中像握着一块冰疙瘩,半个月如在梦中,今日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打醒,他的脸色霎时变得十分苍白。

  缓缓喝下一口茶,他笑着,有些机械道:“好,不过现在都巳时了,天也不好,明天一早再走吧。”

  顾攀看出来侄子的不舍,觉得他一个人在外面容易想家,也就笑着答应:“不急这一天,明天走也行,你啊也别想家,你爹娘还说过了夏就来这里和你一起住呢。”

  顾炼强笑着点头,他真正不舍的盼望的都只有一个人,可他不敢说,甚至是越来越不敢表现出来。

  顾炼一天没心情办公事,只要一想到明天翩翩就要回去,他甚至都觉得往后的日子都将会如今天这么阴沉。

  每一刻钟他都想看着她,此时想起春试之时,顾炼心中异常后悔,当时若再努力一点,就能每日都见到翩翩…

  顾明月感觉到大哥的心情低落,便也不再出门闲逛,而是给他收拾屋子准备吃食,还特地把张妈叫过去,将大哥喜欢吃的几道菜一一教给她。

  中午的时候,有一对兄弟因为分家产的事敲响了县衙外的大鼓,顾炼不得不离开,然而心情很差之下,就将这对父母还在便因为争家产而闹到公堂上的兄弟一人打了十大板,然后撵他们回去听候父母安排。

  大庸倒是鼓励兄弟多的人家早日分家别户,可家中老人不同意的,也需另当别论。

  回到后衙,顾攀好奇是什么官司便问起来,听到侄子的处理,不由笑道:“就该一人打几板子,父母在,那家产怎么分就得听父母的,若人人都像这兄弟,不服爹娘安排就吵到公堂,还成什么样子!县衙岂不都成了过来告状的人?”

  顾炼听他爹娘说过,当初二叔之所以去夏府当侍卫就是家里大旱吃不上饭,大伯三叔都是比较受大奶奶疼爱的,哪一个都舍不得推出去,便话里话外暗示二叔外出谋生,一家人是靠着二叔的月银度过那个灾年的。后来二叔出来成家,大奶奶便做主给三兄弟分了家,二叔就得到几间茅草房的屋子。然而无论当初被推出去,还是后来分家,二叔都没有一丝的不满,还靠着外出走镖一点点翻盖了那几年茅草饭。

  更把翩翩养得这么好,顾炼看了顾明月一眼,笑着点头:“二叔说得极是。”

  晚上,顾炼没怎么睡,透过窗外盯着外面的天空,希望刮来些乌云,好在明天下一场大雨。

  然而一整晚,外面都明星荧荧,天色泛白时,他吐口气站起身,换上一身新衣,走出书房。

  顾炼到时,顾攀正带着欧阳端套马车,他便笑道:“二叔,我送送你们吧。”

  “不用”,顾攀说道,“你衙门里的事不少,再说那山上现在干干净净的,也没啥危险。”

  “有事我下午回来处理便好”,顾炼也上前帮着套马车,“怎么着也得把你们送出许县的地界。”

  顾炼坚持要送,顾攀最后也只得答应。

  来时东西很多,回时就只有一板碧玉豆腐和几只烤鸭,马车很是轻巧,顾攀便只套了一匹马,另一匹打算让欧阳端骑着回去。

  “爹,我做点饭,咱们吃过再走吧”,顾明月拿着手提包出来。

  “好好”,顾炼绷紧的心神略松,“翩翩,二叔,吃过早饭再走比较好,不然路上只能啃干粮。”

  顾明月却不是怕啃干粮,她其实也很不舍,只要一想他们三个走了,县衙里就剩炼大哥一人,心里就酸酸的。

  虽然还有丰收他们三个,但他们和家人却是不一样的。

  早饭过后,已是日上三竿,顾炼觉得时光简直一晃而过,他想说今天也不早了还是明天再走吧,可看二叔放下碗就去赶马车,他便把话默默咽下。

  不论早晚,这一天都是要经历的,又何必拖拖拉拉?

  这么告诫着,顾炼的脸色好看许多,他让丰收去通知几个衙役牵马准备,便带着顾明月出门,一路上不管琐细地交代许多。

  “炼大哥,你怎么比我娘还啰嗦”,顾明月听他说了一段,忍不住打断,“反正许县离家里不算远,有机会我们再来看你。”

  顾炼一下子搂住她往怀里抱了抱,却摇头道:“还是别来回跑了,尽让我担心,等我想你…们了,我回家去。”

  顾攀听见,问道:“你能随意离开许县?这不是要算擅离职守!”

  “短日内没关系的”,顾炼笑道,扶着顾明月道:“上车吧,回家以后不要再出远门了,大哥想想就担心。”

  “嗯”,顾明月乖巧答应,转身却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遭遇到欧阳端警告的一眼,她忙低头钻进车里。

  一路不停,顾炼直送过了朝霞山五六里外。

  “炼子,你回吧”,顾攀长吁一声停下马车,对一旁的顾炼道:“这路叔都走熟的,你不用担心。”

  “炼大哥,回去吧”,顾明月掀开车帘探出头来,笑道:“再送就晌午了。”

  “嗯”,顾炼看看前路,打马到车边,摸摸翩翩的脑袋,再次道:“回到家乖乖刺绣,哪都不能去了!”

  “遵命”,顾明月拱拳点头,“你也要好好当官啊。”

  顾炼笑了,这才抬头对顾攀道:“二叔,这几个衙役,让他们跟你们一起回去吧。”

  “不用”,顾攀摆手,“我这一身功夫,再加上阿端,护着翩翩有余了,人多反而是累赘,你县里的活儿也不少,让他们都跟着你回吧。”

  “是啊,你自己回去我们也不放心的”,顾明月说道。

  顾炼沉默片刻,点头,他停马在原地,直看着那辆马车渐渐消失在平原上,才失魂落魄地调转马头。

  轻装马车,再加上一匹快马,这日天黑前顾攀就带着闺女走出一百多里路,天色刚擦黑,他们就绕到几里外的一个小镇子上休息了。

  轻装简行的,顾攀也不着急,第二天直到太阳半露,才叫上女儿和欧阳端吃过早饭出发。

  穆蕴这时刚刚下了早朝回到府中,正在丫鬟的服侍下换官官服,门外有人禀道:“爷,李夫人和夏小姐来了?”

  李青?夏雪?这女人不是被她那继母严严实实地关在夏家祖宅吗?怎么又跑出来了,还和李青一起到他府上?

  “先上茶,我马上过去”,穆蕴挥退丫鬟,自己系好衣带,拿柄折扇便出门而去,未进客厅就笑道:“青姨,您这特地登门,有什么事要吩咐啊?”

  “从小你就嘴皮”,李青放下茶杯,笑道:“照含彰这意思,我没事还不登你这门了?”

  “我可没这么说”,穆蕴笑道,随即向夏雪拱拳,“夏小姐,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重生而来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装着病重拿钱打点了老宅那几个仆妇,得以到帝京来,再次见到穆蕴,前世那个爱她至深的男人,夏雪一下子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起身轻施一礼:“含彰…好久不见。”

  李青看看这二人,笑着点头。

  穆蕴却在看到夏雪眼中的神情时,浑身恶寒,手背上都起了鸡皮疙瘩:这女人是不是有病?怎么那眼神好像爷负了她一样。

  长这么大,穆蕴虽然没碰过女人,但各种各样在他跟前献殷勤逞才华目光传情的真不少,可却没哪一个能比这个夏雪更露骨的。

  真他妈的,如果不是默念着翩翩,他恐怕又要吐了,穆蕴轻咳一声,端起茶杯啜了口,正色道:“青姨,你们此来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李夫人微皱眉头,总觉得刚才穆蕴的那句话有点不客气,“是这样的,雪儿病中还撑着身子刺绣,这不刚刚绣好一幅傲雪寒梅图,又想起你在仕途不显,便要给你送来,让你送给那康相打点一下。”

  “是啊含彰”,见到穆蕴皱眉,夏雪忙道:“康相一向喜欢搜集天下奇珍,我这幅傲雪寒梅图虽然不大,却是在薄纱上绣成,想必还入得康相眼,能帮到你一些也是好的。”

  傲雪寒梅图是夏雪在前世时的得意之作,图还是新婚不久后她让展冥画的,尽管夏雪深恨展冥,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一手画技,傲雪寒梅那种艳极逼人的感觉,天下间恐怕找不出第二人能比得上他。

  前世展冥毁了她一生,那么今生的补偿就从这幅傲雪寒梅图开始吧,她夏雪还要一点点毁掉他的仕途。

  夏雪知道穆蕴的能力有多强,只要他愿意,几年以后直接出任宰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然而她依据前世朝堂上的变迁计算好了一切,却没想到第一步就偏了方向。

  穆蕴看也没看一眼夏雪拿出来的绣图,淡淡笑道:“夏小姐一直深居绣帷恐怕不知,本官现在已经是礼部侍郎,仕途如何能称不显?康相的确好奇珍,不过我却不爱投到哪一派,所以夏小姐的好意,我也只能道声多谢了。”

  夏雪被这一番话说得措手不及,忙抬头看向李青。

  “蕴儿啊”,李夫人拿帕子压压唇角,“虽则侍郎是不小的官了,可这礼部,你便是坐到尚书之位,那也是个闲职,要知道一个礼部尚书可连户部的侍郎都不如。”

  穆蕴眸色一沉,片刻后虽然恢复正常,言语间却明显冷淡许多:“青姨,多谢你的关心,只是我这样就满足了。”

  李夫人:…她刚才故意说到户部,就是暗里提醒这孩子别忘了他那爹还是个户部尚书,要想为他母亲正名,他不往上爬能行吗?

  “含彰,我不相信你就只有这点理想”,夏雪突然开口,“我们一起长大,你是和我见外吗?”

  “哎”,穆蕴打开折扇,缓缓摇着,“你说话要注意用词,我们怎么就一起长大了,被人听到可是要误会的。”

  夏雪笑道:“我一个女子都不怕误会,含彰你怕什么,哦…”,她不动声色地试探,“灯节时我见你和那位,曾在青姨那里卖过刺绣的顾姑娘一起看灯,你是不是怕她误会啊。”

  穆蕴看向夏雪,内心一警,面上却无事而又随意道:“爷确实怕她误会,怎么,还得特意跟夏小姐解释一番?”

  他竟然想也不想就承认了!夏雪猛然握紧双拳,眼中的愤恨霎时涌动起来,含彰也变了,也被顾明月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了。

  不,她不是狐狸精,她定是被邪物缠身了,否则为何跟她接触过的人都和前世不一样?

  穆蕴清清楚楚看清夏雪眼底的算计,暗里冷笑,只要敢动手,就别怪爷整得你哭爹喊娘!

  李青之前就听夏雪说穆蕴好似看上了那顾明月,当时就气得不行,此时穆蕴亲口承认,她更恼怒非常:“蕴儿,你前程似锦,怎能把后院里放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女?凭你现在的身家、官位,再拼搏两年,便是娶康相的独女…”

  “那个摔掉两颗门牙的女人?”不待李青说话,穆蕴击着扇柄失笑,“青姨,别说两年后,就是现在,那种女人我也看不上。还有,我的婚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蕴儿你”,穆蕴从未这么不给她面子,李夫人顿时气得嘴歪,“我也是为你好。”

  穆蕴耸肩,不想和她们再多说,便起身道:“青姨,可要在寒舍用午饭?”

  “好好”,李青一听这赶人的话,摆手道:“以后你的事,我是再也不插手了,别到后来为你好却连半个好都捞不到。”

  夏雪低声劝道:“青姨,您别生气,含彰知道您是为我们好”,她说着看向穆蕴,“含彰,我和青姨先走了,这幅傲雪寒梅图你还是留下吧,总归有用到的时候。”

  “不必”,穆蕴一个眼神,旁边侍立的小丫鬟立即过去把绣图捧起来递到夏雪面前。

  夏雪强忍气恼,“含彰,你到底怎么了,要跟我们分得这样清楚?”

  “我还好奇你这人到底怎么了?”穆蕴掏掏耳朵,“这话说得好像我和你多熟似的?夏小姐,你还是把你的东西收走吧,再僵持下去,双方只怕都不好看。”

  “这个穆蕴,莫不是升任个三品侍郎,就开始张狂了”,一路不停地走出穆家大门,李青才脸色难看道:“竟然三句话没到,便给我甩起脸来!”

  夏雪低头不语,内心的焦灼不安却差点将她淹没,看来,不先除掉顾明月,她的计划就别想推动起来。

  穆蕴虽是比前世认识顾明月早了,还和她有了交集,夏雪却不觉得他会对顾明月有多少感情。

  他那样的人,不是共同经历过患难时光,怎么可能把一个女人放在心中?所以她现在还有很大的机会。

  “青姨”,夏雪斟酌着道,“我觉得那个顾明月很不对劲儿,你说她一个小农女,到哪去学绣技?莫不是撞了邪吧!”

  “这话,她那堂姐顾秀冉也说过”,李夫人揉揉眉头,“可好好的,她又没害人,你说她撞了邪,顶多有人当作奇谈传说一阵而已。”

  夏雪沉吟片刻,说道;“我倒有个办法…”

  明媚的春光中,一道长长的队伍蜿蜒在鸟语花香下,这些人尽是奇装异服,有高壮勇猛的武士,边走边跳的异域美女,面目庄严地盘坐在驼车上的和尚,最末尾则是十几笼子的珍奇异兽。

  他们一路而来,引得大庸百姓夹道看稀奇。

  “据说从西域而来的那八国使者已经进入临县,距帝京不足二百里”,礼部堂内,尚书周大人缕着胡子道,“含彰,你和居平带两百士兵去迎迎。”

  穆蕴和另一位侍郎高居平拱拳称是。

  周尚书笑道:“尽量礼遇那些使者,不过他们若太傲慢的话,也不用客气,好了,收拾收拾今天就出发吧。”

  八国使者全都是西域一路的,最先只是酒海边的一个小国仙游国王派了三名和尚一队士兵来大庸进贡,然而仙游国使者路上经过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对他们这趟行程感兴趣的不少,更有直接派使者和他们一道过来的,这才增加到八国。

  而朝廷二月时就接到了八国使者入关的消息,没想到他们这一走,竟走了两三个月。

  出来礼部衙门,高居平就搓着手笑道:“听说这一行来的还有离国公主,其美貌我大庸女子无可敌者,咱们过去迎接,也能先饱眼福。其他的本官也不敢想,但能娶个公主身边的丫鬟做小妾便足矣。”

  “那我就先恭喜高大人一声了”,穆蕴笑道,“离国只是一个弹丸小国,一国公主的地位恐怕还比不上朝廷三品大员家中的女儿,此来很可能是要和我大庸联姻,皇上不一定看得上,高大人如果有意娶那公主,也不是没可能的。”

  本来还笑着点头的高居平听到此时忙摆手,“这个却不成,在下的正妻又没犯什么错,总不能休妻再娶吧。”

  话说完高居平才察觉说错了话,抬手打了打嘴巴:“含彰,我一说话就容易秃噜嘴,你别和我计较。”

  心头阴鸷翻搅,穆蕴沉默一笑:怪不得都四十了还是一个礼部侍郎,一个小国公主而已,竟然还想以正妻娶之?真是可笑!

  一直到出发,高居平都有些讪讪的。

  出了帝京五六十里,天色渐黑,穆蕴打马到高居平左近,拱拳道:“高大人,在下想到那边散散心,明早再来汇合,如何?”

  “没问题”,高居平正觉得抱歉呢,闻言问也不问就笑着答应了,“穆大人,我们便在这里扎营,明早辰时再出发,你尽量不要错过点儿,咱们明天务必得接到八国使者。”

  “多谢高大人”,穆蕴说道,随即便呵马朝西南方向而去。

  官道旁的一个小茶寮中,顾明月正在喝茶吃点心,欧阳端仰头灌进去一杯茶,便拿了几块点心牵着马儿到旁边的草地上找吃的。

  顾攀喝着茶和茶寮老翁闲话,茶寮内还有几个行商模样的人。

  夕阳洒下,大地储存了一天的热量开始回返,四周野花的香气更加浓郁。

  却有哒哒的马蹄声突然打破这一份静谧美好,弯着腰徘徊在官道边铲牛马粪的老者忙后退着躲避。

  “穆蕴?”顾明月看到骑马而来的人,惊讶不已,刚站起身,却又想到什么似的坐下来,继续捧着茶杯喝茶。

  “顾叔,你们怎么在这儿?”穆蕴同样表现的十分惊讶,只有在接到丫头疑惑看来的目光时才流露一分笑意。

  “穆大人,你这是…”顾攀见这穆蕴还穿着官服,便知其或许是公务在身,也不多问地忙邀他坐下,“喝杯茶歇歇脚。”

  茶寮老翁见到一位身着官服之人过来,提着茶壶的手都有些发抖,将一个凳子擦了又擦,小心道:“大人,快请坐,小老儿这就去给您沏一壶新茶来。”

  “不用”,穆蕴摆手,直接坐在顾明月旁边的长凳上,“就这茶给本官来一杯。”

  说完,他看向顾明月,笑道:“翩翩,你们这是到哪去?”

  别这么明知故问行吗?不知道为什么,顾明月特想把杯子里的茶泼到他脸上。

  顾明月不说话,顾攀担心惹怒这穆大人,虽说含彰脾气很好,但当着这么多人,人不可能一点面子都不要,便忙道:“我们是从许县那边过来,这正是要回家。”

  “原来如此”,穆蕴点头,满脑袋地不明所以:翩翩怎么又成了不想理我的样子?他咳了声,笑道:“走这一路想必很累吧,你们准备在这旁边的村庄歇宿?”

  “是啊”,顾攀也发现自家闺女有些不对劲,看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太没礼貌,呵呵道,“这到帝京还有三四十里,不好赶太长时间的夜路。”

  顾明月看向穆蕴,问道:“穆大人怎一人到此?”

  穆蕴见她肯说话,立即就笑了:“这不是八国使者马上就到帝京了,我和另一位礼部官员过去迎迎,天色将黑,队伍在那边扎营休息,我便出来转转。”

  八国使者?顾明月眼中闪亮,竟然忘了,这可是前世很热闹的一件事了,那些人在帝京住了两三个月才走,他们走的时候朝廷还送走三个官员之女去和亲,军队一直护送到粟裕关百里之外。

  因为有朝廷军队,还吸引了不少去西域走商的商人同行…

  顾明月第一个想法是,这下有机会去西域了,第二个想到的便是,前世她到穆府没多久,就听说穆蕴收到别人送的一个妾,而那个妾正是这次从西域过来的一位公主身边的侍婢,长相艳绝,据说舞姿与那公主不相伯仲,而穆蕴也很宠那女子,连紫韵在那女子跟前都吃了一回瘪。

  当时穆蕴拥有的女人越多,顾明月越是放心,因为他就没空来找自己麻烦了!可现在却不知为何,顾明月觉得心塞不已。

  “翩翩?”穆蕴眼看着她的脸色从明到暗,不知怎么就心虚得发慌,“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怎么看起来?我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顾明月懒得再看穆蕴,直接起身道:“爹,咱找村子借宿去吧。”

  顾攀看看自家闺女,再看看同样跟着站起来的穆大人,他再大咧咧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然而还是无事般朝穆蕴拱了拱拳:“穆大人您忙,我们就先告辞了。”

  “哎,翩翩”,穆蕴追了两步,却见她头也不回,他只得停下来,片刻后转头,向茶寮里兀自聊天的三个客商看过去一眼,继而无事般走开。

  这三人分别是甲三,乙二,和亥二,易容、搜集信息、暗杀,他们三人组合起来,就是团灭一支小型队伍也不再话下。

  一路上跟着顾姑娘,三人觉得简直不要太简单,亥二还说和度假没两样,但接收到爷看过来的那冷冷一眼,三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爷”,昏暗的柳树荫下,站在背阴里的爷就和一只择人而嗜的恶鬼没什么两样,被派作代表来回话的甲三差点吓哭,“顾姑娘好好的,什么危险都没有遇到。”

  “什么意外都没有?”穆蕴淡淡问道,“前段时间她还对我不错,怎么几天不见,却完全和我划清关系的样子?”

  “属下也不知道啊”,甲三差点条件反射地跪下,担心被人看到引起怀疑这才强强忍住,“出了许县,连着在许县的时候,顾姑娘都很开心的。”

  穆蕴的脸色登时漆黑一片,甲三忙打嘴,“也不是,那个顾炼的未婚妻弄鬼说顾姑娘把她推到荆棘里时,顾姑娘倒是很生气的样子。”

  可那和爷也连不上啊!

  “什么?”穆蕴目光冷厉,“她又受伤了,让你们跟在她身边时,我怎么交代的?”

  “不不是”,甲三摇头,“是那个女人自己摔倒荆棘里,说顾姑娘推她…”

  甲三到现在还不明白那女人怎么想的,扎自己…她就不怕一个意外毁了容?

  “这样吗?”穆蕴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冷冷道:“你们可给了那女人自作自受的惩罚?”

  “乙二说,等回到顾家村再行动”,甲三说道,“在许县,恐会牵连到顾姑娘。”

  穆蕴这才露出几分满意表情,赞许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事?”

  “没有了”,甲三坚定道,“真的没有了。”

  这就奇怪了!穆蕴左思右想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他把丫头救出来,丫头对他的亲近之情便是一个说话的声调都能令他察觉,而刚才他却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丫头对他的排斥甚至是厌恶。

  穆蕴无论做什么都成竹在胸,这次却真的有些发慌。从他频频为丫头担心,不怕暴露的危险派李掌柜跟她出海,现在更是派出庚辰组的人跟着保护她,穆蕴就知道他栽得比想象中更彻底,顾明月从心到身必须属于他,潜息跟着乙二留下的记号找到丫头借居的人家,一直强撑耐心等到亥时,他才翻身进去丫头所在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穆蕴刚一进去就听到丫头毫无睡意的声音:“穆蕴,你怎么又来了?”

  顾明月裹着被子坐起身,看着那个翻窗进来的黑影,心情复杂至极,既有因自己无缘无故对他生气而产生的不好意思,毕竟今生这个人帮她不少,同时却又忍不住一阵阵泛到心头的气恼。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为前世的事现在生气,反射弧要不要太长?对穆蕴要不要太不公平。

  在顾明月思绪飞转间,穆蕴已经半蹲在她对面:“翩翩,你真在生我的气?”

  顾明月蓦然从纠结中回神,熟悉了黑暗的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他的轮廓,她沉默着,心头却无异于隆隆雷声滚过:“我竟然喜欢上穆蕴,就因为那一次被他救了下来吗?顾明月,有前世种种警惕,你竟然还敢动心!马上给我忘掉…”

  和穆蕴,她能无异状地做朋友,再成为枕边人却绝不可能,更遑论对他动心。

  顾明月眨了眨眼睛,笑道:“含彰,你在开玩笑吧,我好好的,为什么会生你的气?”

  “真的?”穆蕴察觉到她的态度一下子转变,虽然是恢复了以前的状态,他心口却莫名烦躁,忍不住抬手想摸摸她的脸,却不料她一下子躲开,还无事般朝他挥手:“你快走吧,我要睡了。”

  穆蕴深吸口气,差点直接把她压在身下办了,丫头简直比他以前经历过的所有难事加起来都难,他常常就不知道她那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你睡了我再走”,穆蕴的声音充满轻松笑意,反正丫头没真的排斥厌恶他了,原因可以慢慢找。

  顾明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对穆蕴这点还是放心的,别看他经常随意进她屋,不该动的不该说的他从来不做,“好吧,那我睡了,你早点离开。”

  穆蕴听出来丫头语气里的放心,欣慰地笑笑,果然翩翩还是信任他的,继而拧眉,翩翩的防备心也太低了吧!

  顾明月却是很快陷入睡梦中,梦里她变成了一只才出窝的小鸡仔,正在草地上努力地刨食吃,天空霎时一片昏暗,她眨眼间便被尖锐的喙给叼了起来,她大喊救命,然而天空中只反复回荡着她的声音,飞了一段时间,她被摔倒一个软软的窝里,这时才看见捕捉她的竟是只翅膀张开足以遮天蔽日的凶恶老鹰。

  “我要开吃了”。

  穆蕴阴沉的声音响在耳边,顾明月顿时被吓醒,胸口起伏不定,呼吸分外急促,看到周围的环境时,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天色已经大明,穆蕴不知道何时离开的,顾明月穿衣起身,到外面洗了把脸,暗里告诫自己:这一世就是喜欢上一个老头子,也千万千万不能对穆蕴动心,否则等着你的就是暗无天日的地狱。

  顾明月怔了怔,觉得其实穆蕴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她又摇头,穆蕴就是那么可怕!

  “翩翩,快洗洗脸”,顾攀看见女儿对着洗脸盆又发呆又摇头的,好笑道:“爹已经套好车了,午前咱们就能到家。”

  顾明月答应一声,将心中的烦乱摒弃。

  刚过午时,顾攀就驾着车进到村子里,和遇见的两三个村人打着招呼,指挥马儿一路轻快到家。

  顾氏正在盛饭,听到外面的马蹄声,就对一旁的欧阳薇道:“去看看,是不是他们三个回来了。”

  “好”,欧阳薇还没走出厨房门,外面便响起了顾熠惊喜的喊声:“姐,你终于回来了。”

  顾明月被跑过来就抱腰的弟弟冲得后退两步,好笑地揉揉他头上的发髻:“熠儿,你力气更大了,呦,还长高了!”

  “那是”,顾熠自豪地抬抬下巴,“我每天都吃很多,还爬树…”

  “你还敢说”,顾氏笑着出来,瞪了儿子一眼,转而看向丈夫又笑道:“正好,饭刚出锅,你们洗洗手去。”

  调了一小盆碧玉豆腐的凉菜,顾明月吃过午饭,和母亲几句话便说要回房睡觉去,顾氏知晓一路劳顿,也不留女儿说话。

  顾明月虽半个月没在家,屋子里却同她走时没什么差别,窗台上的一盆映山红开得正好,走过去盯着这盆她从山上移栽过来的花看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身扑到柔软的床上。

  顾氏收拾好东西,坐过来问顾攀:“炼子和那芙兰咋回事,怎么说退婚就退婚了。”

  顾攀正看儿子的课业,闻言脸色微沉,“路上遇匪了…”

  “什么?”顾氏惊得脸色煞白,旁边等着父亲检查课业的顾熠也满脸担忧地看过来…顾攀忙道:“没出什么大事,不过就因为林家那丫头,咱翩翩差点…”

  听完丈夫的话,顾氏气得拍桌子:“我说那林芙兰怎么见了我总是带答不理的,原来她路上还做出过这种事,她还有理了!看着她是个好的,谁想到竟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

  “熠儿,以后不准跟他们家的林疆一起玩”,顾氏说着看向儿子,“哪天你再被他坑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顾攀摇头:“不至于,那小子人还不错。”

  顾氏还没反驳,顾熠已经道:“爹,不错啥,林疆前几天还要跟我打架呢,说他姐天天伤心都是因为我们家,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怎么动手,现在知道了,哼哼…”

  顾熠心想,到学堂我就得先过去把林疆揍一顿。

  “不能跟同学打架”,顾攀严肃道,“那小子说什么你别理会就是了。”

  “知道啦”,顾熠匆匆点头,拿过自己的课业,转身就跑了出去,“爹,娘,我上学去了。”

  顾氏也不放心地追出来喊道:“熠儿,别跟人打架啊。”

  “哎”,顾熠答应得好好的,傍晚回来时,脸颊上却带着一块青。

  顾明月在石桌旁劈绣线,看见弟弟回来便笑道:“熠儿,快去洗手,爹正烤我们从许县带回来的烤鸭呢。”

  “嗯”,顾熠半抬手遮着脸,脚步匆匆地就往房里去,顾明月看过去一眼,放下线起身,直接揪住弟弟的小耳朵,“打架了?”怪不得她才回来也不往她跟前凑呢。

  “说吧”,顾明月把弟弟拉过来,坐下,一臂斜撑着石桌,笑问道:“怎么跟人打架了?哎呦,这脸颊还被揍一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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