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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夜风吹拂, 暖热的温泉水顺着脸颊淌下,很快变成冰凉,湿发落在湿衣上, 沈青葙狼狈不堪。
眼前的芙蓉汤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带着足以绞碎一切的力量狠狠推着她拽着她, 让她几欲放弃抵抗, 与眼前的一切共同投进混沌黑暗之中。
肩上的衣衫大半被水湿透, 温泉水有种特有的粘滑质感透过薄薄的衣料黏在身上,附骨之疽一般, 无法摆脱,而应长乐一句接着一句, 犀利的言辞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她心上:“裴寂为谁而来,程与义为谁而来, 沈青葙,难道?你从不曾想过?你早就是棋局中的一颗子, 你凭什么独善其身?”
她凭什么独善其身?
是啊,她凭什么能够独善其身?她身在其中,早已?开始推波助澜, 那?些围绕在公主府的人, 有多少是为她而来?那?些暗中打量她的目光, 又有多少最终被收在公主府麾下, 成了?应长乐的棋子?还有裴寂, 近来他每次出现,都有应珏与他一道?,难道?东宫真的不曾怀疑过他?
她早已?是棋局中的一颗子,她怎么能够抽身?
眼前一阵阵眩晕, 沈青葙身子晃了?晃,只觉得支撑她来到这里?的力量消失了?大半,虚弱得几乎要一头扎进那?深不见底的芙蓉汤中。
哗啦一声水响,应长乐探出一只湿淋淋的手,在她胳膊上一扶,止住她下坠的趋势,沈青葙抬起头,艰难地看着她:“公主……”
应长乐也看着她,湿湿的手扶着胳膊,在她薄薄的衫子上留下一片水痕:“仁义道?德岂是为吾辈所设?这世上情爱不可靠,良心更是可笑,唯有权势才是能抓紧的,最可信的东西。沈青葙,我?既招揽你在麾下,我?的权势,愿分与你共享。”
她从水里?扬起脸看她,黑发飘在水面上,半遮住光洁白皙的双肩,像从水底里?钻出来的,蛊惑人心的妖精:“你难道?从不曾想过,让那?些曾轻视你侮辱你的人,跪在你脚下,求你施舍?沈青葙,不要说你从没想过要出人头地,那?日麟德殿上万众仰视着你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不喜欢。”
“那?不一样?,”沈青葙无力地分辩道?,“公主,你知道?的,那?不一样?。”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应长乐淡淡说道?。
她松开她,重又靠回芙蓉石的池沿上,带着硫磺气味的温泉水雾混着她身上特有的郁金香气,无孔不入,让人无从躲避:“你不是恨裴寂吗?那?就玩弄他,报复他,让他像你当初那?样?身败名裂,难道?不痛快么?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必要对他手下留情。”
恨他吗?是恨的。当初在绝境中被他所救,得知他就是光风霁月的玉裴郎时,她是那?样?欢喜,甚至把全家人的性命,都押在了?他身上。
可他却?起了?那?样?的心思。从前她不懂,可现在她是懂的,无论有没有这场交易,裴寂都必须救他们?,东宫需要查明真相,沈家人死?了?,真相就不存在了?。
当然,他也有他的好处,他已?经从她口中得知了?一切,他可以不必再理?会他们?的死?活,可他还是保全了?哥哥的性命,光风霁月的玉裴郎,除了?那?件事以外,品行一向无可挑剔。
应长乐就着朦胧的月光看着沈青葙,她一张脸完全失掉了?血色,在夜色烘托下显出异样?脆弱的苍白,应长乐有些瞧不上这样?的软弱,嗤笑一声:“当初你不肯嫁给?裴寂,我?还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她捡起漂浮在水面上的金勺,舀了?水,漫不经心地又向池外泼掉:“我?看重你的才学,收留你庇护你,给?你机会施展你的抱负,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眼前那?苍白虚弱的人突然抬起头,单薄的肩上洇着一片片干湿不一的痕迹,眸子倒映着天上的星子,却?是清澈见底:“公主当真是看重我?的才学?公主要我?做的事,与才学何曾有任何干系?以色侍人,利用男女之事获取利益,便是无知无识的妇人也能做到,公主看重的,从来都不是我?的才学。”
应长乐有一刹那?的嗔怒,随即又是一声嗤笑:“那?又如何?我?庇护了?你,我?当然有权力挑拣你的可用之处。”
那?种眩晕的感觉又再袭来,沈青葙紧紧咬着牙,咬得下颔骨的线条都露出来,心里?一时冷一时热,说到底还是不甘心。兜兜转转走到如今,她的可用之处,依旧还只是,女人的身体。
应长乐看着她,将她的不甘和委屈尽收眼底。分明是这样?聪慧的人,却?又如此?迂腐,应长乐觉得可笑,于?是便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不服气?可你又能如何?我?早跟你说过,权势才是这世上最可靠的东西,与其在这里?不服气,不如与我?一道?,去获取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势。”
她靠近她,再次流出了?那?蛊惑人心的妖魅之相:“你既知道?我?为何用你,就该知道?唯有你能对付裴寂,与我?一道?,收服他,利用他,踩着他走上权势之路,把他加诸于?你的耻辱,双倍还给?他。”
“公主,”沈青葙向后一些,躲开她扑面而来的郁金香气,“从前我?也以为,公主是不一样?的。”
从第?一次见面,她替永昌郡主出头,鞭打康毕力,到再次相遇,她被裴寂顶撞,却?又迅速平息怒气,不再用轻慢的态度对待她,那?两次接触给?了?她太多错觉,让她以为,应长乐是不一样?的。
甚至到此?时此?刻,她心底依然还存着微弱的希望,希望她改变心意。隔着蒸腾的水雾,沈青葙望住应长乐明媚的容颜:“公主,不仅是你在挑选我?,当初,也是我?选了?你。公主,我?一直以为,我?不曾选错。”
分明是晦涩的言语,应长乐竟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甚至还因此?有些明白,裴寂为什么独独对她念念不忘。她身上也有裴寂那?种,温润的表象下之下万死?不能动摇的的坚执,就像当初所有人都觉得裴寂娶她是一桩风流韵事的完满收场,可她却?偏偏要逃走一样?,但凡她认定了?的事,怎么不肯改变主意。
应长乐有些微微的焦躁,跟这种人打交道?太不痛快,可她偏偏又总是挑中这种人。
绿光忽地一亮,那?只被水困住的萤火虫不知什么时候挣脱出来,跌跌撞撞地飞走了?,应长乐的目光随着拿点萤绿的光一转,又落回沈青葙身上。
这种人太有主见,她着实从一开始,就不必试探。
“退下吧。”应长乐淡淡说道?。
沈青葙犹豫一下,到底还是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跪得太久双腿酸软,乍一起身,虚浮得有些站不稳,然而到底还是站稳了?,又用毫无瑕疵的仪态行礼告退,走出芙蓉汤。
硫磺的气味消散,郁金的香气淡去,宋飞琼迎面走来,神色凝重向她一点头,跟着迈步走进去。
池边微风幽暗,应长乐声音清冷:“盯紧她,若是今晚的话有半个字泄露出去,处理?掉。”
沈青葙走出院门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寒意,山中本就清凉,衣衫单薄又沾了?水,黏在身上,透骨的冷。
不由自?主抱紧了?双臂,又在此?时发现,她好像有些认不出回去的道?路了?。
原本也是刚到的陌生地方,分配了?住屋之后便随着宋飞琼出来洗浴,又从那?里?走到芙蓉汤,此?时该怎么回去住处,根本是一团乱麻。
沈青葙四?下一望,里?外都找不到一个侍婢或者?宦官,也许是方才谈的事情机密,这些人都躲开了?,也许是时候不巧,刚好赶上没人,总之眼下,她只能自?己找到回去的路。
沈青葙抱着双臂看了?多时,最终决定,先回到先前的汤池,再从那?里?找回房的路。
走过两边种着蔷薇的小路,转过一道?朱红的山墙,明明是与来时一样?的景致,可面前出现的,却?并不是先前的汤池,沈青葙叹口气,好像是走错了?。
“谁在那?里??”墙的另一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想必是夜间巡逻的卫士,紧跟着彩穗宫灯的影子一晃,领队的人从墙后转出来,似乎有些惊讶,“沈娘子?”
微黄的宫灯映照出狄知非明朗的面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有些迷路了?,”沈青葙停住步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狄校尉,请问去望春院怎么走?”
狄知非咧嘴一笑:“路径拐来拐去的,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送你过去吧。”
“孟五,”狄知非叫着伙伴的名字,吩咐道?,“你先带队,我?去送送沈娘子,一会儿就回来!”
他拿起拿起宫灯,不由分说便在前面带路,沈青葙也只得跟上,却?又担心地问道?:“狄校尉,会不会耽误你的公事?”
“没大事,巡逻而已?,有人在就行。”狄知非说着话回头看她,灯笼的光照出她此?刻的模样?,湿漉漉的头发有几缕从发髻上落下来,掉在肩头,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衣服也被打湿了?几处,她紧紧抱着双臂,似乎是很怕冷,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是没有血色的黯淡。
狄知非放下了?灯笼。
沈青葙猝然跟着停住脚步,却?见他背转身,飞快地解掉外面穿着的黄色软甲,跟着一展臂脱掉左卫的白衣,向她递过来:“披着吧,山里?冷。”
沈青葙犹豫着没有去接,下一息,少年笑起来,露出白而整齐的牙齿:“干净的,今晚洗过澡才换上,不脏。”
许是被他的笑容感染,沈青葙也笑起来,跟着接过白衣披上,低声道?:“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露天温泉还是很爽滴,尤其有佳人相伴~
第111章
骊山行宫内也有一座梨园, 挨着应长?乐居住的北苑,是伴驾而来的梨园弟子居住、排练的地?方,比起长?安城的梨园, 行宫梨园面积更大,种植的梨树种类也更多, 此时正是六月下旬, 新梨初初成熟, 神武帝从林中小径走过?时,眼见向阳的枝头一颗酥梨透出微微的黄红色, 当是已经熟了,一时兴起之下, 便伸手去够,那树枝原比他高出许多,一够之下, 竟没有够到,不觉踮了脚尖, 想去拽那根树枝。
“陛下万金之躯,何须亲自去摘?”惠妃跟他一道过?来看徐莳新排的舞曲,见他这?幅模样, 由不得好笑起来, 连忙吩咐道, “福来, 让人?拿勾杆来摘梨。”
神武帝原想自己摘的, 见她已经吩咐下去,便也就?罢了,只是又有些心痒,便依旧仰头看着那颗梨, 笑道:“这?个?梨长?得好,山里土厚水好,结的果子也比宫里的大。”
“陛下!”前面小路上传来徐莳的唤声,跟着就?见徐莳穿一身跳龟兹舞的舞衣,穿花拂柳地?跑了过?来,脚步轻盈得像一只林间的小鹿。
一刹那间,惠妃看见了她额头上练过?舞后的微汗映着傍晚的日光发出细碎的光芒,虽然带着几分莽撞,然而新鲜娇嫩得像这?满院中刚刚成熟的梨子一般,惠妃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脚步不由得便停住了。
徐莳跑得快,眨眼间已经到了近前,她全没留意?惠妃突然沉下去的脸色,一双猫儿眼只盯着神武帝,见他仰头去看那支果实?累累的树枝,不由得也仰头去看,兴冲冲说道:“陛下你看,树梢上那个?最大,而且都红了!边上那个?有些发黄,肯定也熟了,陛下快摘下来吧!”
神武帝笑起来,果然重又掂起脚去拽那根树枝,耳边听见惠妃淡淡的语声:“陛下乃是万金之躯,这?等微末小事,哪里须得陛下亲自去做?况且树枝那样高,万一扭着伤着,才人?就?是万死莫赎了。”
神武帝心中一动,早看见徐莳规规矩矩地?行礼,方才满脸的雀跃霎时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姐姐教训的是,是我太莽撞了。”
神武帝看了惠妃一眼,索性提气一跳,抓住那根树枝攀下来,笑道:“摘个?梨而已,朕还不至于老?得扭到伤到。”
惠妃一怔,可神武帝已经转过?脸去,专心致志把那根树枝压得更低些,笑着向徐莳说道:“一整枝朕都给你弄下来了,你自己挑吧,喜欢哪个?摘那个?。”
又见徐莳笑得一双猫儿眼弯成了月牙,也顾不得答话,急急忙忙伸手去摘最大的那个?,梨子握在手里,越发衬得那只手又白又小,握着梨身的手指圆而细长?,指根处几个?微微凹下去的小窝,软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神武帝果然就?摸了,大手覆上小手,笑着低头在徐莳耳边说道:“就?顾着嘴馋,也不怕树上有虫。”
惠妃突然觉得,她站在这?里,倒像是多余的那个?。
原本有些紧绷的神色却一下子松弛下来,笑吟吟说道:“才人?年纪小,嘴馋些也是有的,反正有虫子的话,也有陛下在,怕什么?”
徐莳将手里的梨摇了摇,笑道:“姐姐放心,我仔细看过?的,没有虫。”
她拿出帕子擦干净了梨,伸手送到神武帝嘴边,道:“陛下先吃。”
神武帝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又推到她嘴边让她吃,徐莳却摇头躲过?,笑道:“不行呢,别的都行,唯独梨可是不能分的。”
惠妃哂笑一下,平时在宫里千万般讲究,吃个?梨一定要削皮去核,切成小块才行,如今就?这?么直接从树上摘下来,擦一擦就?吃?紧跟着就?听神武帝问道:“为?什么?”
“陛下猜猜看?”徐莳歪头看他,娇憨无?那。
“分梨者,分离也。”惠妃接过?话头,看向徐莳,“才人?心细如发,日逐事事都小心,连这?些民?间的俗话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是夸徐莳心细,还是说她唯独不记得要削皮去核吗?神武帝笑起来,从徐莳手中拿过?那只梨:“那就?只好朕一个?人?吃完好了,莳花儿亲手挑了这?最大的一个?,到头来偏了朕了。”
“就?是为?陛下挑的呢!”徐莳说着话,又去摘下边上那个?大点?的,笑着对惠妃说,“这?个?给姐姐。”
神武帝瞧着她拿帕子擦干净了梨子,双手奉给惠妃,又见惠妃接过?来拿在手中,却又不吃,只管翻来覆去地?看,神武帝笑意?幽微,一抬眼时,却见前面小路上沈青葙跟在曹如一背后,正往这?边走来,随口便道:“咦,青葙什么时候也来了?”
“我请她跟曹供奉一道,帮我排新曲子呢!”徐莳笑盈盈地?又摘了一个?梨自己吃着,又向沈青葙招手,“十一娘,过?来吃梨!”
沈青葙快走几步来到近前,还没行礼时,下意?识地?先去看惠妃。
那日在芙蓉汤与应长?乐说僵之后,应长?乐便再没召见过?她,原本由她接手的那部分公主?府公函,之后也被陆续收回,就?连一向待她亲厚的宋飞琼,这?阵子也极少与她来往,分明?是在避嫌。
沈青葙知道,应长?乐在等她回复,要么屈服,要么……
其实?她也并不清楚,如果拒绝,后果会是如何。
此时看着惠妃美艳的脸上如同往昔一般的和煦神色,沈青葙默默行下礼去,就?听惠妃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巳时来的。”沈青葙答道。
如今马上就?是酉初,三四个?时辰都跟徐莳混在一处,是盘算着找下家吗?惠妃停顿片刻,道:“忙了整整一天,累了吧?”
沈青葙心里一动,抬眼看时,惠妃依旧带着笑,悠悠说道:“有十一娘的琵琶来配才人?的舞,也算是珠联璧合,才人?真是慧眼识珠。”
“我是特意?向公主?请了十一娘过?来帮忙呢,”徐莳似乎全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笑吟吟地?答道,“亏得今天公主?那边没事,不然我这?里也且得打?饥荒呢!”
神武帝瞧着眼前的暗流涌动,咔嚓一声咬了一口梨,闲闲说道:“青葙跟着才人?都排了些什么新曲子?弹来给朕听听。”
那新熟的梨汁水丰沛,一口咬下来时,清甜的梨汁便有几星溅到了神武帝的胡子上,惠妃看见了,正要取帕子给他擦,这?边徐莳早抬手随便用袖子抹了,笑着拦住了沈青葙:“十一娘,先别忙着给陛下弹呀,等明?日我再练几遍,练得熟了再请陛下看。”
惠妃的帕子捏在手里便有些递不出去,又见神武帝故作严肃地?瞪了眼睛,向徐莳说道:“胡闹,朕都发了话了,你让青葙听朕的还是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