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处的学生紧张吞吞口水，大气不敢出。

　　公共大教室的座位是呈阶梯排开，从前到后，位置越靠后越高。沈白单脚踩在阶梯边，轻靠在座椅边缘上。

　　有事？沈白语气又拽又挑衅。

　　杨逑面皮差点没崩住。

　　他眼角瞥了眼教室内看向这边的其他人，攥紧拳头，勉强把心头的火气压下去：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沈白油盐不进：不去，有话在这里说。

　　处罚公告上说的是公开道歉，但没指定时间，也没指定在场要有几个人，杨逑故意挑着午休的时间来，不就是不想太丢脸。

　　沈白偏偏不让他如愿。

　　快点。沈白语调散散的催促，手撑着桌面，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等你说完，我还要赶着睡午觉。

　　欺人太甚！

　　杨逑的手指捏得咯吱响，但是想到体育系老师的话和教务处领导的警告，他看着沈白泛着困意的微微泛红的眼睛，还是狠狠咬紧牙齿。

　　沈白，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不该意气用事害你受伤。我为我的错误行为，郑重向你道歉！

　　差点让他废手毁容，一句意气用事就轻飘飘揭过去，可真行。

　　沈白轻嗤，拿起教材翻开。

　　杨逑左等右等没等到沈白回应，火气又要上头：你什么意思？我已经道歉，你难道还不满意？！

　　满意，怎么不满意。沈白细长手指捏着课本边角，语气不变的阴阳怪气：伤人道歉，还委屈你了。行了，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你！

　　沈白合上课本，指指教室角落：再不走，我不介意让你再上一次学校论坛。

　　躲在角落里偷拍的同学忽然被指出来，尴尬笑笑，忙掐断视频，把手机藏到身后。

　　杨逑脸色铁青，他瞪一眼那同学，不甘心地带着人离开。

　　王靖宇提着给沈白打包的午饭来找沈白，正好看见杨逑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

　　杨逑来找过你？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他不敢。沈白避开他伸过来检查的手，把午饭菜饭摆开：怎么都这么清淡？

　　医生说清淡对伤口好，你手还没好，悠着点吧。王靖宇把唯一一分荤菜给沈白：吃什么补什么，你多吃点排骨，好得快。

　　沈白：

　　排骨好歹有肉，沈白勉强接受，把另外几个素菜推开。

　　王靖宇在沈白旁边坐下，道：杨逑是来道歉的？

　　沈白嘴里含着排骨，不好说话，点了点头。

　　他居然来真的啊。王靖宇觉得不可思议，来公共大教室的路上，他还在和论坛上的人打赌，赌杨逑是不是真的能拉下脸。

　　可惜，我没亲眼看到。

　　有什么好可惜的。沈白咽下嘴里的排骨，没看头，也就那样，道歉听起来像是在骂人，半点诚意都没有。

　　王靖宇兴致阑珊地撇撇嘴：啧，我还以为是他得罪了人，道歉的时候至少会说点什么好话哄哄你。

　　杨逑哄他？

　　沈白一脸菜色，排骨差点吃不下去：还是别了，我怕吐。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说实话，王靖宇也想象不出杨逑哄沈白的画面：人之常情么，伸手不打笑脸人，好话谁不爱听？特别是闹矛盾的时候，说些好听的哄哄对方，很有用的。

　　沈白神色一顿：对男人也管用？

　　男女都管用。从某些方面来讲，男人的虚荣心比女人还强烈。王靖宇讲得头头是道，小白，你得罪谁了？

　　沈白塞一块排骨在嘴里，没，随口问问。

　　第十章

　　午休时间，公共大教室的人原本人就不多，被杨逑这么一闹，胆子小的一溜烟离开后，人更少。

　　沈白单手不急不慢吃着午餐，王靖宇坐在他旁边刷学校论坛。

　　杨逑向沈白道歉的视频已经被人发到论坛上，论坛上热火朝天，短短十来分钟，评论楼堆到了上千层。

　　【1楼：视频为证，上一贴和我打赌的那些孙子快出来交罚款。我已经截屏，一个也别想跑】

　　【2楼：我还在奇怪体育系老师最近怎么天天像个炮仗，原来是体育系捅了娄子】

　　【13楼：男生打球不都这样吗？难免发生磕磕碰碰，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吧？】

　　【34楼：楼上分得清自己在《山海经》的哪一页吗？杨逑明显是故意的，只是道个歉是便宜他！！】

　　【75楼：3楼是体育系的吧？帮人擦屁/股前，先把嘴边的屎擦干净，这时候你们就该偷着笑，出来找骂？】

　　【98：杨逑冲进大教室的时候人在现场，我可以作证，沈校草的手到现在还缠着绷带，行动不便】

　　王靖宇看向行动不便的沈白，他正在喝最后的汤，嫌勺子小喝得太慢，端着直接闷。

　　看我干嘛？沈白掀起眼皮，语气毫不掩饰的嫌弃。

　　王靖宇：

　　王靖宇觉得，有一瞬间他觉得沈白很可怜，一定是错觉。

　　不过，看完视频，王靖宇算是明白沈白说的道歉像是在骂人是什么意思了，以杨逑这态度，沈白没动手都是脾气好。

　　解决完最后一块排骨，沈白合上没怎么动的其他菜，摸出根草莓棒棒糖，似乎想吃，单手拨了几下包装纸后，又把糖收起来。

　　你干什么去？见沈白提着包装袋一副要走的模样，王靖宇也顾不上看论坛。

　　沈白抬抬下巴：丢垃圾。

　　还是我去吧。王靖宇忙拉住他：你手不方便。

　　哦。沈白不和他争。

　　沈白摸出手机，从微信到王者app，巡逻个遍。

　　谁又惹你了？王靖宇丢完垃圾回来，沈白捋直条腿，脸拉得老长。

　　沈白切出王者：没。

　　***

　　下午的课上到六点才结束。

　　沈白被王靖宇拉去医务室换药，回到出租公寓已经七点过。

　　冬季，天黑得早。

　　到八点多，开始下雨，雨声淅淅沥沥，公寓内投出去的灯光模糊成团不甚明显的光影。

　　重庆的冬季本就冷寒，下雨后，更是冰冷刺骨，沈白粑粑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抓过暖气遥控板将温度调高。

　　右手刚换了药，绷带也换了新的，缎似的缠在沈白白生生的手臂上。

　　沈白微微动动手指，还是有点疼，但比刚伤手那会儿好多了。

　　沈白看了眼微信，用电脑登上王者。

　　有几个好友申请，都是陌生id，段位还低，沈白没管。

　　【有手就行：上王者】

　　等两分钟，没动静。

　　沈白轻啧，决定单排。

　　刚点进排位。

　　【操作贼六且帅：两分钟】

　　昨晚在童话之声打烊前吃完蛋糕，回程途中，一行人也闹腾得厉害，秦岸补了一下午的觉还是困得很。

　　秦岸捏捏眉心骨，拉开座椅，转去阳台洗了把脸。

　　【香香软软的甜：玩的是排位。】

　　【操作贼六且帅：随便。】

　　秦岸拨拨微湿的额发，背靠着座椅椅背，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王者排位赛，从钻石段位开始，进入征召模式，pick英雄之前，双方可以各ban两个英雄。

　　由于之前赛季的射手荣耀后劲儿太大，ban位常见的几位英雄分别是：百里守约、伽罗、蔡文姬李白。

　　这一局是敌方先ban英雄，沈白和操作贼六分明在五楼和一楼。

　　沈白以为被ban的还会是常见那几个，没想到，敌方第一个ban掉了百里玄策，第二个ban掉韩信，操作贼六且帅的三个常用英雄，瞬间被ban掉两个。

　　沈白稍抬眼皮看了眼排第一的操作贼六且帅，还只剩下个李白。

　　李白这英雄自从被削弱之后，伤害刮痧，再也回不去以前龙坑五杀的巅峰时期，用来打打匹配还行，打排位真把李白放出来，意义

　　沈白手一动，ban掉了李白。

　　【操作贼六且帅：？】

　　【操作贼六且帅：你疯了吗？】

　　连队友都直呼内行，连扣666。

　　沈白心虚地摸摸鼻子。

　　【香香软软的甜：如果我说是手抖点错了，你信吗？】

　　昨晚属游冽闹得最凶，宿舍里，另外两位室友早起来出去，只有他还躺得跟死猪一样，睡得昏天黑地。

　　秦岸轻呵，没回他。

　　三个常用英雄全都被ban，操作贼六且帅随便选了个铠打野。

　　沈白玩的蔡文姬，晃荡着婴儿车跟在他后面，出宝石，规规矩矩帮他刷野。蓝区刷完，刷红区。

　　这一局没有人开语音，安静得只能听见游戏的背景音乐声。

　　刷完野，从小地图上看到敌方打野和法师往下路而来抓ad，操作贼六且帅蹿进草丛埋伏，等敌方过来。

　　铠这英雄比较特殊，四级前每个英雄都敢和他对线，四级后，峡谷人人喊爹，开大后，一刀一个小朋友。

　　再加上蔡文姬的二技能弹跳控制，敌方有来无回。

　　ad返回塔下吃血包回血，沈白看看血条掉得过半的操作贼六且帅，开一技能要给他回血。

　　在技能范围覆盖铠的时候，铠一个二技能直接位移出去。

　　沈白：

　　他的奶是有毒吗？

　　沈白算是知道了，操作贼六且帅大概、可能、也许是不信的。

　　***

　　对局一结束沈白立即离开组队。

　　窗外，雨不知何时由小变大，豆大般的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滑下条条水痕。

　　沈白摸摸在暖气下干透的头发，拉上窗帘。

　　【操作贼六且帅：怎么退出了？】

　　【香香软软的甜：不想给你机会问候我的家人】

　　【操作贼六且帅：】

　　秦岸淡笑。

　　现在知道错了？

　　【操作贼六且帅：还算有自知之明】

　　【操作贼六且帅：既然如此，你不想办法弥补弥补你的错误？】

　　【香香软软的甜：怎么弥补？】

　　【操作贼六且帅：你自己犯的错，反过来问我？】

　　【操作贼六且帅：快点。】

　　沈白：

　　白天他才这样嚣张地催杨逑，晚上报应就降临到他头上了。

　　沈白一惯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性子又摆在那里，但凡做过的事，管他对错，绝不会多理，被控诉要弥补错误，还是头一遭。

　　沈白搜肠刮肚半天，实在没有弥补错误的经验，放弃。

　　沈白破罐子破摔。

　　【香香软软的甜：你想怎么样，直说。】

　　【操作贼六且帅：自己想。】

　　宿舍门被推开，外出的两位室友提着大包小包一大堆进来。

　　秦哥醒啦？游冽呢？

　　秦岸嗯一声，手从键盘上移开，搭着座椅扶手，连人带椅侧了个身：他还在睡。

　　室友扒拉到上铺一看，游冽果然睡得死沉：让他要在系花面前逞英雄，喝那么多酒，有五六瓶，超过他平时的量了吧？明早可是有早课，他能起得来不？

　　应该可以。

　　秦岸脚稍蹬地，要转回去，室友想起什么，忙跳下铺：秦哥，你和系花是不是恋爱了？

　　秦岸：？

　　秦哥还不知道？另一个室友说：学校论坛都传遍了，听说是系花室友爆的料，昨天系花生日，在童话之声她去找你，你没拒绝她的告白。

　　没拒绝不就是同意，同意不就是谈恋爱？

　　秦岸皱眉：胡说八道什么。

　　秦岸的表情不像作假，室友一愣：那你和系花？

　　秦岸语气不耐：没关系。没告白，没接受，没恋爱。

　　室友：

　　阴阳论坛，尽爆假料！

　　游戏聊天页面有消息跳出来，不理室友面面相觑的傻样，秦岸坐回电脑前。

　　【香香软软的甜：不然给你介绍妹子？】

　　【操作贼六且帅：？】

　　【香香软软的甜：你cp不是丢下你跑了吗？你现在应该很缺妹子，我列表有不少，要不要？】

　　【操作贼六且帅：】

　　这小东西怕不是上天专门派来惩罚他的。

　　秦岸捏捏手指。

　　【操作贼六且帅：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缺妹子？】

　　【香香软软的甜：两只眼睛。】

　　【操作贼六且帅：】

　　【操作贼六且帅：你的错为什么要让别人来？】

　　【操作贼六且帅：先发句你的语音过来听听】

　　第十一章

　　豆大的雨水拍打着落地玻璃窗，房间内暖气吹拂。

　　沈白赤脚踩在棉拖鞋面上，蹦上床，看着操作贼六且帅发过来的消息，他平时玩游戏连队内语音都懒得开，更别说给别人发语音。

　　【香香软软的甜：？】

　　【香香软软的甜：你在想屁吃？】

　　【操作贼六且帅：还想不想弥补？】

　　【香香软软的甜：想。】

　　【操作贼六且帅：想就用行动证明】

　　沈白啧一声。

　　鬼知道他一个男的为什么要去弥补另一个男的。

　　【香香软软的甜：换个方式，你指定英雄，我来给你打辅助，人头归你，让你拿mvp】

　　【操作贼六且帅：我用你让？】

　　【香香软软的甜：】

　　不过，指定英雄这一点倒是可以考虑。

　　【操作贼六且帅：钟馗】

　　【操作贼六且帅：记得勾准点】

　　***

　　游冽睡饱爬起来已经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