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是转机,起码可以拖一段时间。”想到这里,老李不由叹了口气,“只要还有时间可以拖延,说不定齐阳就能想办法从齐月身上找到心门。”
女孩微微眯起眼睛,突然站定,似乎并没有继续送两个人出门的意思。她高跟皮鞋的脚步声瞬间停下,让两人都有些奇怪地回头看她。老李和老季同时看到她脸上露出猫在夜半捕捉老鼠时狡黠的表情,配着她那身可爱的蓬蓬裙,看上去像是恐怖片《孤儿怨》中的女主角。两人对视一眼,女孩却再次扬起标准的微笑:“谢谢两位的告知,从这个门出去就可以到达停机坪,夜已深了,请恕我不再相送。”
老季连续“哦”了几声,便嘱咐道:“你也快点回去吧,小孩熬夜可长不高啊。”
她“哈哈”大笑几声,突然也萌生了那么点嘱咐的念头:“两位也请快回吧,人总得赶在好消息之前到家。”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向悠长的走廊,只留下两个老长官面面相觑。女孩一个人穿过几道门,回到自己哥哥的房间,房间内,长发男人正头疼地阳面叹气,听到她高跟鞋的脚步声,便朝她看去:“你今天怎么有心情送他们?”
女孩回答道:“我心情一直很好。”她看了眼男人桌前快要被放冷了的“咖啡”,摆出可爱的笑脸站到他的桌前,“亲爱的哥哥,妈妈给的红糖姜茶好喝吗?”
男人轻笑一声:“妈妈还是太担心我们了,不过主要还是你,年纪这么小,不要老跟我们这群老头子混在一起。”
“哪有说自己是老头子的?”
“我们跟你比起来都是老头子。”无聊的兄妹拌嘴告一段落,男人拿起咖啡杯听话地将剩下的半杯红糖姜茶喝完,喝到最下面的时候还有些略微的姜渣,呛得他不由咳嗽了几声。女孩看他皱眉的样子忍不住又一次“咯咯”笑起来,男人的视线划过她可爱的双马尾,问她,“刚才跟出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女孩停了笑声,只是晃悠着腿坐到了男人的桌上,背对着自己的哥哥,两条腿交叠起来,托着下巴问他:“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想不想救齐月。”
他着急从女孩的裙摆底下抢救下自己的墨水笔,也顺便抢救了她漂亮的粉红色短裙,等将东西安置完毕,思考片刻,才回答道:“如果可以,我也是想要齐月继续活下去的。但是你刚才也听到了,这件事……并不容易。”他顿了顿,随即带着些指责似的对女孩说,“我虽然允许你旁观跟齐阳和齐月有关的所有事宜,但这并不代表你对此有参与权,我以为你从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了。”
她其实也是知道的。漂亮的小脑袋垂下来,似乎有些难过哥哥的训话,但她知道,自己哥哥虽然成天板着个脸,爱说教又没情调,但在爱自己这件事上,他如同天下所有好哥哥一样全心全意。即便现在身居高位,女孩也始终相信,褪去部长的皮囊,他与十几年前的哥哥并没有什么两样。或许长久以来在政坛的摸爬滚打使他多了一层保护自己的戾气,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份戾气,哥哥从来没有带给过自己的家人。她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垂头丧气地埋怨道:“可我总觉得你并不想他活下来。”
“不是的,不是。是真的没办法。”他又一次叹气,这一次感叹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我不能将齐月的生命至于其他生命之上,更何况是整个世界如此多的生命。当然,如果悲剧当真发生,人们失去的并不只是生命。你可有想过,这些哨兵们,也有家人,而他们的家人,很可能都是普通人。”
女孩侧过脸来看他:“你是担心亲人相残?”
“无论是相残还是相爱,这个家庭都必然需要接受百万种折磨。”他突然站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来,这本书看上去已经颇有年份,且图片多于文字,看上去不像是自己哥哥会喜欢的类型。他将书翻到其中的一页,那一页上有一张石狮子的照片,它正安睡在一池湖水前,安稳地歇息着。
书本被递交到女孩的手里,她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百年前在一个叫瑞士的地方,有一个狮子形的纪念碑。”
“纪念碑?用来纪念什么?”
“死去的佣兵们。”他停了停,似乎正在回忆那段遥远的历史,“在旧世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瑞士还是个贫穷的国家,由于山地众多,农业也不够发达,经常有人家为了生存,不得不祭出自己的儿子作为佣兵补贴家用。届时整个欧洲处于战乱之中,佣兵收入极高,这也就是为何会有很多人铤而走险的原因――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同一阵营收编,有时候,同为兄弟的两人,会在战场上不得不举枪相向。”
女孩的手指轻轻拂过泛黄的书页:“那他们不能一起逃走吗?”
男人轻笑一声:“战乱之中,国家动荡,饥寒交迫,他们又能逃去哪里?”
“旧世界的人类似乎经常自相残杀。”
“新世界的人类也不过是旧世界的后代罢了,我亲爱的妹妹。”男人拉起女孩冰冷的手,亲吻了一下她白皙的手背,“现在的人们之所以能团结一致,并不是因为我们从旧到新便有了升华,变得高尚,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在对抗共同的敌人罢了。无论在旧世界还是新世界,敌人的敌人都能暂且作为可以互相利用的朋友,但,也不过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