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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94节

六宫粉黛无颜色 晓雨霖铃 7170 2024-06-29 17:28

  定柔绷着齿躲避,陆绍翌不依不饶,按住她的脑勺,倾倒在了美人靠上,亲的媳妇差点窒息。

  对岸,手握着围栏,指甲深深嵌入木头,指骨“格格”地响,青筋膨跳着,全身不停颤,眼底一片猩红......

  汹汹烈火焚烧着理智,血液逆流上头顶。

  亭子中的夫妇亲热完了,男人牵起女子纤柔的小手,带着她沿着围栏走了。

  一对燕侣莺俦!

  皇帝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去他妈的世道!去他妈的寡义廉耻!

  奔出游廊,襄王站在角落:“您要做甚?”

  他从未见过哥哥这般模样,活似受伤的雄狮,双眼珠是红的,眉如锋锐的利剑,弧度狠戾,牙咬的腮边鼓涨,胸腔大起大伏,好似喘不过气:“让开!今天、今天我要亲手剐了陆绍翌!敢动了我的女人!还敢让她怀孕,我要剐他一千刀!一万刀!”

  一字一句从齿缝迸出来的。

  襄王伸臂拦他,皇帝横冲直撞,走出十几步,襄王跪地抱住了他的腿,痛心疾首地说:“臣弟求您,清醒清醒,您这样出去算什么,外头那么多人您想想后果!”

  皇帝给了他两拳,疯了一般,声音嘶哑:“我他妈再也不忍了!朕是皇帝,朕要什么,他们都得听命!”

  襄王死死抱着,凭他怎么挣扎也不放:“人家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您才是多余的那个!”

  此话一出,皇帝不动了。

  中了梦魇似,眼神涣散迷离,五脏六腑攒绞相绕,抽搐地拧成结。下一刻口中“噗”一声,一股鲜红喷涌而出——

  落在衣襟上,鞋履上,地上,身躯抽了骨一般,向地软去。襄王惊惶失措:“哥!哥!怎么了这是!臣弟不是有意的!哥!”

  皇帝含着满口血,呆呆呢喃着:“.......慕容......槐......是慕容槐......把她一个......送给我......就行了......玩那么多花样......”

  吐出最后一个字,眼前铺天盖地的冥暗.......

  清醒的时候是在四弟的书房,一名御医施了金针,咽中灼如火烧,含着腥咸的气息,仰在罗汉榻,枕着引枕。

  四弟没有惊动人,借口说醉了酒。

  到了黄昏才有了力气,能起来,四弟来抚,他摆了摆手,心中已清亮:“你要做什么?朕警告你,不准动她毫发!”

  襄王道:“臣弟不能看着您自弃下去了,除了那个祸害,您恼我,也要做。”

  皇帝目光如冷电:“敢动她,别说兄弟做不成,穷其一生,休怪朕无情无义!”

  语罢,起身走出去,到湖心亭,将那些遗落的仙鹤、孔雀、小兔......一个个装进袖袋,精心收藏起来。

  ***

  半夜,陆绍茹盘腿在床上,数着票银。

  卜耀廉从外头回来,陆绍茹问他:“死哪儿去了,洗干净再上来啊,别脏了我的榻,种不出儿子的无用!再让我怀不上儿子,别怪休夫,家产全是我的,带着你那些小妇喝西北风去吧!”

  卜耀廉到熏炉前烤烤手,向来不敢惹她,只敢在心中诅咒,丑陋的恶婆娘。

  待洗完出来,陆绍茹已将票银收起来了,问:“让你查弟妹的嫁妆放在何处,查的怎样了?”

  卜耀廉:“她防我们跟防贼似的,哪里查的出来,总跑不出琅嬛居。”

  陆绍茹啧啧道:“一个玉摆件买了三千两,这么值钱,弟妹是个小富婆啊,嫁妆单子我看了,带的全是古董,改日偷一两件出来,够我们还饥荒了。”

  卜耀廉心想,合该人财两得

  第85章 单味相思是苦药4 羽林卫好容……

  定柔独自对窗吹着短萧。

  一阕《雾失楼台》, 当年吹奏,师傅说,此曲本意惆怅凄迷, 柔肠婉转, 悲喜在无和有之间,却叫她吹成了明泉潺潺, 浮云化风,如今才解其深奥。

  心境早不似昨日了。

  慕容茜, 已不是姑苏山中那个无忧无虑, 无羁可绊的慕容茜。

  我不过从一个大樊笼, 换到了小樊笼。

  陆绍翌从门外掀帘进来, 身上带着酒气,来到妻子身边, 环住腰,呼吸热热呵在颈项:“娘子,吹的什么?”

  定柔有些闻不得那酒气, 撇了撇脸:“我师傅自己写的曲子,昭明哥哥, 你不是习过六艺吗?可听出寓意了?”

  陆绍翌摇头:“我虽在国子监、崇文馆修过四书五经六艺, 可音律上头, 天生不通窍, 不过略略懂几个谱调, 所有曲子听得都一个样。”

  定柔失落极了, 好遗憾, 若是我们琴瑟同谱,应和而鸣,该多好。

  他扶着她坐在美人榻上, 俯身在膝头,抚摸着肚子,吻着那柔软的小手,得意地说:“你不知道,他们有多羡慕我,有你这样一位娘子,他们嫉妒的眼睛快出血了。”

  定柔忽而横空生出一股寒意。

  陆绍翌接着说:“你怎就这样美,笑起来,多美的花也比不上你的颜色,我福气深重,上天眷顾。”

  定柔嗫嚅着,还是问出了:“昭明哥哥,你告诉我,你喜欢定柔什么?”

  他笑着脱口而出:“我喜欢你长得好看啊,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从淮南重逢的那一日,我就开始夜夜魂牵梦绕。”

  定柔耳边一道闷雷霹雳炸开,身躯直挺挺地僵着,寒意从四肢百骸漫向了全身,下一刻,泪水已泛滥,陆绍翌还未转过念头,便被一道狠绝的力推出了房门。“你走!你给我走!”

  门扇被重重阖上。

  里头传来她哭泣的声音,撕心裂肺。

  “娘子,你怎么了?我......我这是说错什么了?我......娘子.......”陆绍翌不停拍着门板,酒醒了大半,拍了一个时辰也未开,何嬷嬷和两个丫鬟来敲,也不开,夜幕降下来,她哭声依旧,晚饭不曾出来吃。

  陆绍翌也没吃,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第二日清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从书房过来,何嬷嬷在伏侍盥洗,她双眼红肿,完全变了相,坐在镜前敷着冷手巾。

  一连三天,一句话也不肯说。

  第四天,他要上值,临走前来看她,她眉目间只剩了疏离,像对着一个陌生人,淡淡说了一句:“等孩儿降生下来,我们和离吧,若是男孩留给你,你好生待他,不要叫人欺负他,若是女儿我便带走,回姑苏。”

  他知道她不是薄唇轻言的人,向来说一便是一,顿时吓得失了血色:“为什么呀?就因为我说了那句话,我错了行不行,我那天喝了酒,嘴里全是胡话,不能作数的。”

  她苦笑了一下,两串泪徐徐垂下:“我们都错了,你不是我要寻觅的那个良人,我托付错了。”

  陆绍翌急的眼睛红了,直直看着她。

  定柔拭去脸颊的泪,却有新的不停滑落:“昭明哥哥,我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你是一个重色浅薄的人,你喜爱的是慕容定柔的皮相啊,假若我不是这般模样呢,假若我容色衰退,你会始终如一么?我要的男儿,决计不是这样的。”

  我之所爱,宁缺毋滥。

  陆绍翌惦记上值,迟了是要罚军棍的,无奈转身出了屋子,驰马到营地,走了两天,焦虑了两天,牙龈肿了个包,第三天和同僚换了个值,回到家,她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再无从前的温情,堂屋的被褥早已送到了书房。

  每日到前院摆了饭,便回屋了。

  他牙根肿的半边脸浮胀,苦闷着脸,食不下咽,母亲斥道:“瞧你那如丧考妣的样儿,你媳妇你不理你,跟天塌了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娘死了,家中遇丧呢。”

  姐姐在一旁添油加醋:“仗着脸蛋子漂亮,骑在夫君上头为所欲为,满京城也没这样的,你就惯着吧,等她给你戴顶绿冠,有你后悔的那天。”

  陆绍翌烦躁到了极处。

  姐姐说:“欠拾掇,还敢把夫君踢出房门,这是她的家吗,跟婆母甩脸子,要我说,揍一顿就老实了。”

  陆绍翌扭头回琅嬛居,气冲冲进了堂屋,正要发作,见到媳妇娇美无比的脸庞,柔桡嬛嬛的身姿,一腔子忿恼生生吞了回去,这样的小娘子,怎舍得啊?

  干脆双腿扑通一声,直接给跪下了。

  定柔惊呆了。“你这是作甚,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一介七尺儿郎,跪我个小女子,岂非轻率。”

  陆绍翌更急了,抱住她的腿求告:“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但心里绝不是那样的,你原谅我吧。”

  定柔怎么说,他都不肯起来。

  跪到了半夜,她只好妥协,摸着小腹,既嫁了,就认命罢。

  第二日李氏听说了这件事,先是惊得险些掉了下巴,继而气得鼻子冒烟,叫了定柔来前厅,跪在当下,骂道:“你竟让我儿给你下跪!自来夫为贵,妻为轻,男为尊,女为卑,违背伦理纲常,你简直逆天悖理!”

  定柔只道:“我没让他跪。”

  李氏恨的要请家法,但想到腹中揣着发芽的孙子,只能先忍了,七出之法里头怎么没加一条,不顺夫君者出啊。“好你个小丫头!年纪不大,你拿捏男人倒有一套,三两下治的我儿服服帖帖。”

  陆绍茹煽风点火:“就凭这个我们开祠堂将你休弃下堂都不为过!””

  定柔直接道:“随你们。”

  我正好解脱了。

  陆绍茹冷哼:“你想的简单,你想走就走,你得赔偿我家的损失,我们花了那么多银子,白娶个媳妇,你光着从我家出去,一个铜板都不许带走。”

  定柔哭笑不得:“谁损失?”

  陆绍翌傍晚回来去了前厅,对正在吃饭的母亲和姐姐说:“告诉你们啊,我媳妇是我命根子,都得给我供着她,捧着她,万一她不跟我过了,你们看着办!咱就都别过了!”

  李氏掷过来竹筷,涕泪四流地骂了一通小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不成器的孽障,云云。

  陆绍茹彻底服气了,女人生就一张漂亮脸蛋,还真是收服男人的终极武器,可惜这武器老天生她的时候,没给半分,到是一样不落的给了琅嬛居那小妖精。

  进了腊月,三九天,檐下结着冰凌,定柔的腰身明显圆了一大圈,衣带松了两个,渐渐有了胎动,变得越来越嗜睡,将小榻换了个靠窗向阳的位子,每日卧在上头,除了侍奉三餐,昏天黑地的睡。

  温氏带了新做的开胃小食来探视女儿,发觉她神情消沉,不禁生了疑惑。“你不能老这么窝着,得多走动,将来才好生产,娘最有经验。”

  定柔懒懒的,眼睛睁不开:“不想动,困。”

  温氏将她掀起来,梳了头发:“娘给外孙儿订做了一套金镶玉小首饰,在西市最好的铺子,走,咱们去看看,不去也的去。”

  襄王捧着一叠奏本来昌明殿送,进到内殿见皇帝执笔批阅着,眉心凝着怅然若失,好似挥之不去。

  他心中一疼,感慨道:“哥,臣弟好长时间未见你笑过了。”

  皇帝笔毫滞了一下,一粒朱砂滴在宣纸上,低沉道:“有什么值得笑的,我心里还能有痛快的时候吗?不过就这么煎熬着过了。”

  襄王为上次的事情歉疚着,试着问:“不若臣弟带你出去走走吧,到西市上看看,小酌几杯,兴许会纾解一些。”

  街市繁华。

  坐在一个酒楼上,端着酒杯俯看底下车水马龙。

  忽见远处一首饰铺子一群妇人围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走出来,皇帝几乎无需确认,心立刻飞跳起来,转身嗖地如箭一般穿梭出去。

  几步就跳下了楼梯,出了酒家见那身影已上了马车,只剩个梳着发髻的后脑,线条极柔美可人,也很快隐没不见。

  他心跳快的几乎破腔,两辆马车转而掉头,车轮辘辘开动,就要离开,他想也没想便追着跟了上去,襄王和便服羽林卫慌张护卫,沿街狂奔,一直到了陆府,那一抹姌巧的身影被人扶着小心翼翼下了马车,走进了朱红大门。

  门在她身后大大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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