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她从宁府提着一盒糕点去了八斗院,本想低调一点给林月桓,哪知那东西才给了他,林月桓转换头便挨个的去分了一遍,逢人便说是九九给的,唯恐别人不知道一般。
宁玖捂着眼看他炫耀完,独独绕过魏凌霄的桌案却没有分他糕点,不禁暗自替他捏了一把汗。
这不是搞特殊么,都这般明显了,是生怕魏凌霄看不出来他这是故意针对他?
她颇有些无奈,悄悄的看了那魏凌霄一眼,好在他对此事也不怎么在意,眼睛斜瞟一眼,大有几分睥睨万物的姿态。
也是,这糕点皇宫里面多的是,他一个高贵的皇子哪里又看得上这些,便算是林月桓这般故意忽略他,想必他也并未将林月桓看在眼里。
再转头看林月桓,正与凤栖你一言我一语,口里尽是这糕点如何如何好吃,完全未有察觉。
晌午正是诗赋课,薛陆离依旧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来了贤正堂,比起昨日,更是多了几分素净之态。
宁玖连被他罚了两天,这一听到他靠近,瞬间找回了从前读书时遇到班主任的乖顺,端端正正的坐在案边,看着薛陆离走向那教案。
这人吧,长得好看也真是罪孽,他那张脸清隽非凡,像是仙子一般不染尘泥,便算是严厉刻板了些,还真教人讨厌不起来。
她心头暗忖,耐心的听着薛陆离讲着平仄押韵,左边放着一沓诗书,右边放了笔墨纸砚,时不时动笔做个记号。
如今一时回不了现代,只能在此地暂且待命,这最重要的一件事无非就是通过这八斗院的院试。
那神秘人送她来这么个地方,又要她在这八斗院找到萧燃,该不会要考验她吧?
就说天底下没那么好的事,这平白搭上个五年时光,简直是糟糕透了。
正有些走神,忽然觉得上头没声了,细细一看,薛陆离正放下手中书卷凝视着一个方向,顺着那方向看去,只见那边魏凌霄闷头趴在桌案上,想是去会了周公。
不愧是个混世魔王,这才几点,怎么就困成那副模样?
薛陆离这乍一停下,整个贤正堂都安静无比,大家的视线纷纷朝着魏凌霄那边投过去,却没一个人去提醒他。
薛陆离起身,伸手拿过桌案上的戒尺,没几步便走到魏凌霄跟前。
魏凌霄睡得正香,也丝毫微察觉,正翻个身,桌案上猛地被什么敲击一声,他被吓了一跳,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却在看到拿着戒尺的薛陆离时忍不住又咽了回去。
“醒了?”
薛陆离面色如常,嘴角甚至还挂了一缕笑意。
魏凌霄懒洋洋的将身子坐正,却并未搭理,薛陆离倒也不气,只心平气和的说了一句:“去夫子面前跪上一刻钟。”
魏凌霄一手支着脑袋靠在桌案上,斜着眼看着薛陆离,“天天跪来跪去的,也不出点新花样。”
语气不懈,态度轻浮,不知道的哪里知道他这是在同自己的教书先生说话,倒以为他在调戏哪家姑娘。
薛陆离却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对于他这一出,丝毫不见慌乱,反倒笑道:“灵霄此言,必是另有高招,还望不吝赐教。”
魏凌霄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你今日因这个罚我,明日我困意来袭还不是倒头就睡,倒不如找找根源,也好将此事一并杜绝了。”
这还说起理来了?倒也是难得。
少年们闷声看戏,视线都齐齐往薛陆离身上瞟,却丝毫不见他表情异样。
“那你说说,该如何杜绝?”
他笑容如暖阳一般和煦,可里头却隐隐透着些严厉,若是旁人怕也是早有察觉,奈何魏凌霄却是个顽石,还真不依不饶起来:“我这犯困也不是没有来由的,这地方离窗户太近,这窗户时常开着,风一吹来就困意难挡,你要真想罚,倒不如将这窗户一并封了,省了它再惹事。”
自己犯困怪窗户?宁玖不禁暗自咂舌。
薛陆离却没点破他,只笑道:“窗之本质,无非在于沐阳通风,合情合理,无非无过,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自然万物,各有各存在的天理,今日为师若将它无端封了,岂不是有违天理?”
魏凌霄眉头一皱,才刚准备开口反驳,便听薛陆离道:“为顺应天理,又不妨碍你往后听课,为师细想了一番,倒也有个上好选择。”
“便像这般,你若困时,便去夫子面前顿悟一遍,那边虽也有窗,却也吹不到你。”
魏凌霄要同他说理,可这绕来绕去却还是被薛陆离绕回正轨,终究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魏凌霄耐心全无,也不同他绕弯子了,扬声说道:“那耽误了我听课可也不好,既然你左右都觉得这地方甚好,倒不如我受个委屈,同旁人换了,岂非正好?”
“那倒也不错。”薛陆离却是想也没想便同意了,“依你之见,你觉得去何处受委屈才好?”
话才落下,魏凌霄便懒洋洋的在贤正堂内各个角落看了一眼,笑道:“我看林景芜那地方就不错,为了不妨碍先生授课的心情,我倒是可以同他换一换。”
什么??
被点名的林月桓惊呼一声,忙起身道:“先生,这怕是不妥。”
宁玖的心也跟着一提,这要是两人换了,往后魏凌霄坐在她旁边,那日子怕是真没法过了。
薛陆离示意他坐下,又转头看向魏凌霄,“若是你同景芜换了位置,便能保证日后不再犯困?”
“哼,他哪里是因为犯困想同我换,分明就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林月桓侧过身,气道:“九九,你说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宁玖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叹了一声,抬头见薛陆离笑着说道:“八斗院虽不论尊卑,可向来长幼有序,你们都桌案都是根据各自的年纪来安排的,你若要同景芜去换,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景芜乃八斗院第八位弟子,平时需唤你一声‘师兄’,这若是换了过来,往后你便要唤他一声‘师兄’,便如你方才那般直呼他名姓,便是长幼颠倒,不尊秩序。”
唤林月桓师兄?他平日里见人都似没见着一般,这个对他而言怕也是形同虚设吧?
宁玖心想着这往后怕是真要同魏凌霄做同桌,不禁眉头微皱。正不知如何是好,又听薛陆离道:“再者你先前误伤了九九,如今要坐到她一旁,且也要看她愿不愿。”
薛先生啊!说好的封荥的第一才子,风度翩翩,为何这事又把她给扯了进来?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旁观者竟这么难么?
迫于形势,宁玖不得不对上魏凌霄那有些压迫的视线,她清了清嗓子,道:“我觉得先生说的极是,长幼有序,既是安排好的,便莫要再动了。”
一番话说出来,她感觉到魏凌霄那恨不得活剐了她一般的眼神,可为了往后的路,便也不能就此胆怯,他转头,见林月桓偷偷给她竖起来的大拇指,不禁回了个牵强的笑容。
这事虽这么过去了,可是事情却是没完。
诗赋课才结束,她正收了东西与林月桓一道出了贤正堂,却被魏凌霄拦住。林月桓看他不爽许久,方才在课上又被他提出那换座之事,此刻更是没好气,将宁玖护在一旁,扬声问道:“灵霄师兄该不是课上纠缠不过薛先生,便要与我们为难吧?”
他身高只到了魏凌霄鼻尖,长相又有些娃娃脸,这般比对之下,气势完全占了下风,魏凌霄正眼都没瞧他,只把视线落到他一旁的宁玖身上,哼道:“好狗不挡道,还不让开些?”
“你!”
林月桓气急,他平时也冲动,此刻又是被魏凌霄激怒,看着就要动手了,宁玖忙拉住他衣袖,劝道:“景芜师兄,你别冲动。”
“九九你听到了吧,他刚刚在骂我,他太嚣张了!”
宁玖就怕他与魏凌霄真动起手来,到时候他必然吃亏,何况林月桓平时待她甚好,她也不想看他再被魏凌霄揍上一顿,于是便走到他身前将他拦住,又转身看向魏凌霄,道:“灵霄师兄想必是有要事,景芜师兄且先去素清斋罢,不用等我了。”
“那可不行!”林月桓道:“他万一又对你动手怎么办?”
宁玖略有所思的看了魏凌霄一眼,道:“灵霄师兄应是有分寸的,师兄不必忧心。”
“那……”
林月桓正欲开口,魏凌霄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聒噪得很!”
“你!”
宁玖见状忙以身拦住,回头对林月桓示意了一个眼神,林月桓本想多说几句,奈何她一再坚持,只得就此作罢,便悻悻甩袖,哼道:“那我便先去素清斋等你,他若是敢再对你动手,你且喊我。”
宁玖忙点头应下,心中却是无奈。他这气势没人家一半,若真是动手了,喊他过来怕也是徒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