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一众人浩浩荡荡的从八斗院出发,骑着轻骑,随着皇帝特派的运粮队伍一道赶往丹霞镇。
马车里,宁玖与对面女子相视片刻,为免尴尬,先开口道:“莫姑娘,你在景芜师兄那里待的可好?”
明明是去丹霞镇做善事的,鬼知道林月桓为何要带这莫玉荇一起?
莫玉荇点头,道:“此事还要多谢宁姑娘。”
“那日玉荇一时冲动才做了傻事,若不是宁姑娘与魏公子,只怕如今玉荇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如今有林公子收留,玉荇真是感激不尽。”
“此事莫姑娘想开了便好,这人非圣贤,总有想不开的时候,既然如今莫姑娘过的顺心,也算是我们救对了人。”
说罢,又问:“玉荇姑娘,此次你怎会与景芜师兄一道随行?”
莫玉荇沉默片刻,道:“是我求林公子带我一起的。”
她眼底蓦地闪过一丝忧伤,像是忆起什么悲痛之事,声音也黯淡了下来:“先前未曾同宁姑娘说过,其实我原本便是丹霞镇的人。”
“你来自丹霞镇?”宁玖惊讶,这才恍然,“难怪此次你要一道同行了。”
莫玉荇点头,道:“我从前便是跟着爹娘一起逃难到丹霞镇的,后来丹霞镇闹过一次□□,我爹娘也不幸离世,我便离开丹霞镇去了封荥。”
“丹霞镇地处偏僻,又多难民,虽有朝廷时刻关注着,却总也不是个办法,那时我与两个玩伴一同离开丹霞镇,想为家乡谋一谋别的出路,才到封荥不久,我们便走散了,后来入了莫归楼才知道他们……”
她语气蓦地有些哽咽,深呼了一口气,“他们去了之后,我曾回过一次丹霞镇,本想去安慰他们的家人,可他们的家人不愿见到我,后来我便也不敢回去了,若不是当初我与他们一起离开了丹霞镇,他们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莫玉荇长叹一声,眼角一滴泪终是忍不住从眼角滑出。
宁玖见她触及伤心事,不禁安慰道:“此事莫姑娘倒也不必自责,当初你们离开丹霞镇也是为了谋出路,这也不是错事,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蜷缩在牢笼中只会没了羽翼,他们愿意与你一道出去,许是也不想做那笼中鸟。”
“你也莫要再伤心了。”宁玖道:“骨肉至亲分离,他们的家人一时接受不了倒也正常,可莫姑娘想必也是对他们关怀,便算是块石头,也总有一天会感化的。”
“宁姑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莫玉荇轻笑道:“难怪林公子处处都依着你。”
她眼神里透着些恍然,看的宁玖一懵,宁玖反应过来,忙道:“景芜师兄与我那是同窗之谊,倒也没有处处都依着我,他孩子心性,我用糕点贿赂了他几回,他便就愿意听我的了。”
“糕点?贿赂?”莫玉荇一愣。
“这个莫姑娘往后与他相处久了便知道了。”
宁玖说罢,又道:“既然方才莫姑娘说了那些事,那此次莫姑娘回来,便是为了与他们解开心结?”
莫玉荇脸上的笑一收,叹道:“我原本是有这想法的。”
“不过我听说丹霞镇闹了灾,还是想回来尽力帮他们做些什么,至于心结……我也不敢断定他们会不会原谅我。”
“船到桥头自然直,倒也不用此刻忧心,等到了地方,做了该做的,也算是无愧于心。”
莫玉荇转头看了她一眼,轻点头,眼里却是遮不住担忧。
等到了丹霞镇,天色也逐渐暗淡下来,一行人在一处略显简陋的驿站落了脚。
薛陆离刚与送粮的官兵商议完明日发放赈灾粮一事,便将众人唤到一处用膳,那头官兵们坐了几桌,这边八斗院的也凑了一桌。
林月桓早就饿了,嘴里吊着筷子就等着上菜,见薛陆离也坐了过来,忙问道:“先生,何时可以开饭?”
薛陆离见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禁摇头,道:“这丹霞镇不似封荥,平日里也没有这样多的人住店,今日咱们过来,可是要将人好生忙一阵,你且再耐心等等。”
“哦……”
林月桓忙将筷子放下,有些无奈的忍住想要咕咕叫的肚子。他眼睛四处瞟了瞟,嘿嘿笑道:“咱们与先生还是头一次坐在一张饭桌上呢。”
薛陆离点头,道:“可是有些拘束?”
“那自然不是的。”林月桓赶忙笑道:“我就是怕我们吓着先生,毕竟先生平日里那般严肃,什么都要按照规矩来。”
“这次出来,为师不管着你们。”薛陆离笑道。
“真的假的?”林月桓像是被激起了精神,“先生可莫要诓我们。”
“真的。”
薛陆离道:“这几日相处,你们也无需当我是你们的先生,平日怎么样便怎么样,不过可有一条,出来莫要给别人添麻烦。”
他像个带着一群孩子出来玩的大家长,小心的吩咐着,唯恐大家闹了事,他看起来也不过年长他们几岁,却成熟的像个老人,惹得林月桓偷笑不已。
“先生,我们现在都十七八了,你别总将我们当小孩子看待。”
方才薛陆离放了话,林月桓这会儿说话也自然不藏着掖着想说便说,直把宁玖看的暗自摇头。
此刻饭还没上来,左右也是无聊,林月桓又是个闲不住的,便开始琢磨着些小心思来。
薛陆离难得与他们在一块不论诗书,而是谈些别的事情,听林月桓那般说,只得笑道,“你们便算是二十多了也是我的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将你们当孩子看待,自然也是没错的。”
“是是是,先生你说的对。”
林月桓笑着奉承一句,眼珠子一滴溜,笑着凑近了些,咧着一张嘴笑道:“先生,你如今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可有什么心仪的女子?”
宁玖听他这般一问,不禁呛了一口,心道林月桓还真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这就问起薛陆离的私事来了。
砰地一声,林月桓脑袋被人敲了一记,他抬头,见灵霄拿着筷子笑着看着他,道:“哎呀,一时失手,景芜师弟,实在不好意思。”
“我瞧你就是故意的。”
碍于薛陆离还坐在这,林月桓也不好发飙,只用眼睛白了魏凌霄一眼,又把视线挪到薛陆离身上,还不忘刚才问的那八卦事,又盯着薛陆离问了一遍。
薛陆离一愣,见大家都把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禁顿了顿,片刻后才摇了摇头。
“那不应该啊!”林月桓道:“先生你要样貌有样貌,要才情有才情,应该多的是女子投怀送抱,怎么到了如今还是孤身一人?”
他说话也不带把门的,想什么便是什么,问的薛陆离直摇头。
“景芜,你平日里……”
正要说什么,可想起方才与他们说了出来便随意些的话,也不好再说下去,才停了片刻,林月桓便又接了话:“要我说,先生你定然是忽略了眼前人。”
话才说完,听得啪嗒一声,有什么落到地上,众人转头去看,见宴流芳讪笑着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筷子,好似也是被林月桓的惊天语句给震住而失了心神,只暗自叹息一声,这才又将视线又落到薛陆离身上。
林月桓却是毫无觉察,继续说道:“先生你想啊,咱们书院可有一位杜先生,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而且年纪也合适,真是绝配得很。”
这又扯上杜先生了?
宁玖无奈,心道这林月桓平日里也不知都在琢磨些什么东西,不过说到杜若溪,她又想起了先前宁闻风说的话,不禁托起下巴看着薛陆离。
杜若溪那等性子,若是薛陆离喜欢她,两人倒是还有些可能,可若换作宁闻风,怕不是揍的他满地找牙。
啧啧啧,她这三哥,怕不是遇到劲敌了?
这般想着,倒多了一丝看戏的心态,就等着听薛陆离如何来回答。
不过还未等薛陆离回答,一旁倒是有古奉陵附和道:“景芜师弟倒是慧眼,杜先生武艺高超,不似普通女子,与咱们薛先生,倒是有些般配。”
好端端的闲聊,倒是成了撮合薛陆离与杜若溪的说亲会了,宁玖想,三哥啊三哥,这次可真不是我不帮你。
“对了,杜先生这次为何没有一起过来?”
“你们杜先生家中有事,不便跟来。”
薛陆离叹了一声,道:“这事你们今日说一说倒也罢了,可莫当着你们杜先生面前去说。”
“啊?为什么啊?难道先生你对杜先生无意?”
薛陆离被说的实在无奈,摇了摇头,道:“我与你们杜先生是好友,便如你们之间一样是同窗之谊,绝无男女之情,所以你们莫要在她面前胡说,尤其是景芜。”
林月桓被特意点了名,只抿了抿嘴,颇有几分不甘心,他琢磨了片刻,道:“先生说的可不对,同窗之谊也不是就不能有男女之情的,你看九……”
话未说完,便猛地嗷叫一声,做了个有些痛苦的表情。
半晌后,他低头往桌子下一看,又直起身子来,抬手指着魏凌霄道:“魏凌霄!你为何踩我的脚?!”
“啊?有么?”魏凌霄一副故作惊讶的表情,道:“原来刚刚我踩的是你的脚,我就说怎么踩上去软软的。”
“你!”
林月桓被他气了个够呛,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愤愤的将手收了回去。
宁玖抬头,正好与魏凌霄视线对上,见他眼里的戏弄瞬时便收了,一时有些愣住。
方才若是魏凌霄没有那一番动作,林月桓脱口而出的那话她也能猜到,到时候当着薛陆离和这么多人的面怕是为难的很,所以,方才魏凌霄那一角是故意的?
他是在特意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