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炸弹,在w国这种战乱的地方很常见,造价低,威力大,加上隐蔽性强,不易被人察觉,被戏称为“穷人的□□”不是没有原因的。
程夕瑗视线短暂停留了会,点头。
她怀里的相机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发热,拿在手里有种诡异的滚烫,前方的挡风玻璃里时不时被沙尘淹没,噼里啪啦的碎石打在上面,又落下。
此时七号难民营。
徐靳睿俯下身,从身侧拉出一个障目的烟幕弹,短暂的时分,白烟四起,人的视线只能看到前方大约半米的位置,不过因为风的存在,这种状况并不能维持太久,男人自觉的屏住呼吸,快速穿越过去。
“砰――嘭嘭!”
那些人也许是发现了这边的异样动静,又无奈看不清人影,只能一股脑朝烟雾浓处开枪,白色的雾里,火光闪烁。
徐靳睿听着枪声来处,巧妙的往相反的方向躲避着,子弹射出去没有击中物体,最后歇声钻进土壤里。
这一块的房屋全是临时搭建的住所,其实哪里能叫住所,完全就是几块破布和木头硬生生的撑住了一个三角区,徐靳睿靠着外头一块已经毁败的墙垣,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往一旁用力扔过去,吸引武装分子的注意力后,立马一个翻身,纵身跨越进里头。
“dam,wherearhepeople?”该死,人到哪里去了。
他听见那些人用浓厚的当地口音骂道。
其中有一个人开口。
“thegovernmforcesdidn'twaoappear色emhatthepeacekeepingforceswereing.”政府军没有想要出面的样子,来的好像是维和部队。
徐靳睿突然想到,今天早上陆成河随口说的消息。
“我们得到了可靠消息。”陆成河便大口往嘴里塞着面包边说,“联合国驻w国特派团现在有撤军的意向,这边消耗的时间太久了,但始终双方没有决出个胜负,一直留在这边对维和部队并不划算,我们国家的军队是应征的,但像其他西方国家的维和部队都是招聘走职上来的,工资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维和部队一旦有撤兵的动向,就会有一方沉不住气,率先开火,挑起事端,至于拿七号难民营下手,很大一个可能性,是因为国际上刚颁布的儿童法,这个事端被发酵后,会形成很大的舆论风波,届时又是动荡。
“猴子发来消息。”
突然,藏在耳道里的无线耳机发出声音。
“政府军到达了东侧,正在准备发起进攻,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光线有些昏暗,男人的身影融入里头,地面上有些可以反光的碎渣,他透过反射面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联系政府军方高层。”
借着四处的枪声,徐靳睿滚下左侧,难民营四处堆放的物品成为了他的掩体。
“不要进攻。”
“什么?不进攻?”
陆成河低声呵道,战火声叫他听得不清楚,额间的太阳穴突突跳,“理由呢?”
沙粒烁石被震得倏尔直落,打在身上已经不知道疼痛,。
“来不及解释了。”
徐靳睿手摁耳机,借着视觉盲区快速闯进狭窄的坡下,抬头间视线视线紧紧的盯着距离武装分子不远处,藏在纸板里瑟瑟发抖的黑人女孩。
“一定要让政府军放弃进攻。”
他带上面罩,声音低沉。
“放弃进攻,这是这次突发事件解决的最快方法。”
陆成河在收到徐靳睿最后消息后,大声的呼喊好几回,都得不到回应,短短几句话传递的信息太少,一旦决策失误后果不堪想象,额间的汗珠滚滚落下,焦急地原地来回踏步,又怕耽误了时间。
可短短几秒,陆成河咒骂了声,选择相信徐靳睿,立马吩咐道。
“给政府军方高层致电,建议放弃进攻,另外猴子先跟行军队伍里的军官交涉一下,尽量往后拖时间,能拖则拖。”
程夕瑗和彭敏来的时候,一小队那里已经救了好几十号人出来,一见到带着蓝白标志的车辆,瞬间眼神发亮。
“往这边上车。”
彭敏立马跳下车,做起引导,“快上车,上车就安全了,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程夕瑗被锁在了前车,只能透过玻璃往外头看,有的难民已经瘦的只剩下一层皮,骨头极其突出,浑身上下除了皮肤本身的黑色以外,大部分都挂上了些红色的血迹,有几个孩子,见到彭敏后,便死死的抓住她的手不放,眼里的泪光,叫程夕瑗心底突然狠狠的疼了起来。
“慢点吃,别着急。”
一个搂住孩子的女人,接过彭敏递过来的食物以后,立刻撕开包装,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着,吃完后不顾别人的视线,直接宽衣解带,袒胸.露乳,叫怀里有些奄奄一息咳嗽喘息的孩子能喝上一口奶。
“还有还有,别着急。”
看到食物,立马别的人,不论老人,小孩,男人,一拥而上,将彭敏围住,短短几秒,便是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水泄不通。
一双双因为长期饱受饥饿折磨而突出的眼珠失神的盯着这里,甚至有受伤的人,不顾疼痛,一瘸一拐也要过来,可谓是,满目枯槁。
只是为了活命。
相机拍摄的一切都很浅薄,抵不上现实的万分之一残酷,过去她虽然不曾亲眼见识这一切,却也透过许多真正的战地记者的图册得以窥见其中一角,便是这紧紧露出的一个小角,都叫人目不忍视,当真实的看见这些的时候,才知道,图片上的,不过是沧海一粟,渺渺烟云。
现实比想象的残酷,是真实的。
程夕瑗一手扶着摄像机,时不时有子弹划过天空,降落在不远处,即使她没有走进,却也能感受到轰鸣声。
慢慢的,声音变小了。
远处的天地,炮火肆虐好像已经停止,但又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的感觉,程夕瑗坐在车上,突然前面的车门被拉开,侯则沛用力关上门,往车底用力踩了几脚,像是还不够解气,懊恼的倒在座位上,用手捂住双眼。
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侯则沛的身子隐隐颤抖,好久没有平复。
风卷残云,草木呜咽,不知所云。
里头,小姑娘见到躲在暗处的徐靳睿的时候,突然抑制不住情绪,打着颤差点出声,男人迅速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断的用肢体语言安抚着孩子的情绪。
“别怕。”
他用英文口型对着她说,食指朝向自己点了下,又朝着小姑娘点了下。
“我――会――救――你。”
“猴子。”
程夕瑗开口,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侯则沛没有发觉程夕瑗一直无声的坐在后头,听到声音,连忙用袖子抹了几把脸,装作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转身。
“程记者你怎么来了。”也只是短暂的失声,又恢复往日的模样。“这里…”
“徐靳睿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她没等侯则沛说话先出口发问,心里莫名不安,“他人在哪里?”
“…”
侯则沛突然沉默,没有回答,徐靳睿这个人向来有主见,他没有办法跟程夕瑗解释这么多,只是望着远处冒着烟的废墟。
程夕瑗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子阴森森的寒意,双唇不自觉的打颤,顺着侯则沛的视线望向远处。
“结束了吗?”
声音很低,视线里全是已经救出来的人,和忙碌着收拾的士兵,没有见到徐靳睿的身影。
“还没呢,不要多想。”
侯则沛怕她误会,“你放心,徐队不会出事的,他很厉害的。”
“那你刚刚。”
“只是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情绪。”侯则沛浑身脱力,“到底还是年纪小,我是第一年在这边,特别容易触景生情。”他叹了口气,“就是恨自己能力太小,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每次见到那些救不出来的人,就会很自责。”
尤其是对孩子,一见到孩子那双澄澈的眼睛对着他,追着车辆跑的时候,嘴里大喊“china”的那一刻,心都是软的,可是刚刚,却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倒下,而他却救不了。
最怕的事情,就是力不从心,想做却做不了。
猴子突然低下头,说:“程记者,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们徐队。”
“嗯?”程夕瑗迟疑半刻,“什么事情?”
“就是我偷偷哭了这件事。”
侯则沛整理好情绪,又打算下车去帮忙,解释道:“要是被徐队知道了,肯定会骂我,说,堂堂男儿,有什么扛不住的,哭能解决问题嗯?”
“不会的。”
程夕瑗看着偷偷拍下侯则沛抹泪的照片,叹了口气,“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嗯。”侯则沛打理好心情,立马下车,“我先走了。”
可是刚下车,就被急匆匆走过来的陆成河抓住胳膊,一巴掌上来,打得猴子吃痛的捂住脑袋,陆成河严厉的声音不同以往和颜悦色,“猴子,叫你他妈办的事办好了没,交涉的怎么样了?”
前几分钟前才跟政府军方高层联系上,又怕消息传递有滞后性,陆成河忙过来找猴子,找了一圈没找到,结果这小子在车上,哪里来的好脸色。
“暂时稳住了。”
侯则沛不敢看陆成河,闷闷的回答。
“那就好。”
听到猴子的答复,陆成河才安心地长吁了口气,望向远处。
“接下来,只能静观其变了,还有等徐靳睿的消息。”
“徐靳睿在里面吗?”程夕瑗听到徐靳睿的名字,忙用手攀住车门,但不能下车,只能在里头尽可能大声。“他在什么地方?”
陆成河刚在想要怎么回答程夕瑗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个声音大喊起来:“徐队!”
侯则沛出声惊呼道,指着前面的人,“徐队出来了!”
“那是徐队吗?”程夕瑗有些急了,凑到前面的车座看着挡风玻璃。
战火在他身后冒着硝烟,程夕瑗看着徐靳睿手上抱着一个小女孩,踏步而来。
第21章 七年军嫂(四)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越来越放低自己的标准,纵容着,默许着,所有看起来有些放肆的动作。”
――《我的粉皮日记本》
枪林弹雨已经停止,徐靳睿把小姑娘放在地上,程夕瑗睁大眼睛透过玻璃往外看的时候就在想,这男人可真是叫人踏实。
手边的相机因为耗电过快关机了,安安静静的摆在一旁,有人说,其实再好的相机都比不过人的眼睛,因为相机再好仍旧是机器,照片都是有轻微失真的,而眼睛,是最直观,最能够贴近真实的取景框。
她来这边的第一天就在想,对徐靳睿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