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双江拖长了声:“哦――”
付惜灵干巴巴地配合:“哦――”
赵明启:“哦哦哦哦哦――!”
陶枝被他们起哄起得又尴尬又好笑:“照明器,你能不能别跟个猴子似的?”她眼珠子一转,看向季繁,“还有你啊,别在那头翻白眼,当我看不见啊。”
付惜灵闻言转过头去,看见季繁在旁边白眼翻得黑眼仁都看不见了。
她在桌子下边儿不动声色的狠踩了他一脚。
季繁闷哼了一声,一脸痛苦地弓了下腰,转过头去。
“注意一下你的表情管理。”付惜灵严肃地说。
季繁不敢吭声,默默地收敛了夸张的表情。
陶枝暗爽地看着季繁吃瘪,在留出来的空座位上坐下,一圈人的菜已经点得差不多了,菜单递过来,她加了两盘肉,让服务生把菜单收走。
巨大的铜火锅咕噜咕噜地煮,大家自从之前一起吃了日料以后几个月没见过面,再次凑到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八卦和牢骚。
明明平时在微信上几乎很少聊天,甚至高中毕业各奔东西以后忙起来几个月半年都见不到一次面,但每次聚首的时候,那种熟悉的亲密感却从未因此而冷却下来。
-
一顿火锅热热闹闹的吃完,时间还早,因为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赵明启提出去唱歌续下一场。
陶枝跟着他们出去,侧头小声说:“你明天要加班吗?不想去的话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江起淮挑眉:“我看上去那么不合群么。”
陶枝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你这句话是认真说的吗?”
江起淮:“……”
火锅店刚好在商圈,周边好几个ktv,赵明启打电话订了个包厢,走过去大概十分钟。
天气凉爽舒适,几个人一路聊着天往那边走,陶枝和江起淮走在最后面,所有人也都识相地跟他们拉开一点点距离。
走过一段路口,陶枝忽然转过头来。
江起淮的眉眼拢在辉煌的灯火里,五官的轮廓更显得深邃,街上车流行人来来往往,气氛热闹又安静。
他注意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怎么了。”
“没什么,”陶枝笑眯眯地看着他,“江起淮,我们之后晚饭之后都出来散散步吧。”
江起淮不知道她为什么突发奇想,但还是说:“嗯,好。”
“再养只猫,或者狗狗,”陶枝继续说,“每天晚上就出来散散步,遛遛狗。”
江起淮点点头:“看看街上的老人家跳跳广场舞,再浇浇花,你提前进入退休期了。”
“……”
这个人刻薄起来的时候就是很讨厌。
陶枝撇撇嘴,听见他在旁边慢条斯理问:“想养什么狗?”
陶枝想了想:“阿拉斯加吧。”
“比你还大。”
“那泰迪?”
“太吵。”
“哈士奇呢?”
“会拆家。”
“你怎么屁事这么多,”陶枝不满道,“养只柯基行了吧?可可爱爱的。”
“腿短了点儿,”江起淮勉为其难地说,“行吧。”
陶枝不想理他了,往前快走了两步。
江起淮垂着头弯起唇角,扯着她手腕把人拽回来,顺势揣进自己外套口袋里,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他不受控制地想着她向他描述的光景。
他们会有一个房子,养着几盆花,一只狗,他们会一起散步,看着她吃到喜欢的东西像猫咪一样满足地眯起眼,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兴奋地扯着他的手朝他笑。
他终于可以每天睁开眼,都能看到她安静的睡颜。
江起淮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雄心壮志,他只想有一天自己可以变得足够坚固,成为为他的玫瑰遮风挡雨的玻璃围墙。
然后就这样平凡地度过每一天,陪着她一起,渐渐变老。
-
厉双江和赵明启拿起了麦以后就成了人来疯,季繁捧了一堆骰盅过来,又开了几排酒。
本来吃火锅的时候就喝了不少垫了个底,这会儿几轮筛子玩下来大家都有些上头,赵明启本来就是个胆儿肥的,现在全世界已经全都变成了他的天下。
他唱歌的间隙把着立麦往前一指:“梭什么哈梭哈!光喝酒有什么意思,来玩点儿土的!”
他从台子上窜下来。
游戏的名字叫“国王”,规则很简单,五个筛子摇到清一色相同的数量最多的那个最大,是国王,可以提出一个要求,但不能点名,要说清楚条件,满足这个条件的人就要按照他的要求来做。
第一个赢的是厉双江,一把就直接摇出了五个一。
他眼神在江起淮和陶枝之间来回飘了一会儿,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说:“在场正在谈恋爱的,说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陶枝叹了口气,总觉得江起淮是什么都不会说的,正在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有什么无伤大雅的秘密的时候,就听见旁边这人一把冷淡的嗓子不紧不慢说:“我早恋过。”
陶枝:“……”
还能这样?
她迅速接口:“我偷过情。”
“……”
江起淮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疑问地看着她。
“你看我干什么?”陶枝小声嘟哝,“你明明也偷过,还被藏进衣柜里了。”
众人勉强放过了他们。
紧接着轮到蒋正勋。
蒋正勋这人向来不声不响,但都蔫儿着坏,他抱着酒瓶子说:“在场初恋还在的,就亲一个吧。”
他话说完,所有人都看向付惜灵。
大学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谈过恋爱,就连赵明启都跟隔壁音乐系系花展开过一场为期一周的短暂恋情,只有付惜灵始终是一个人。
“除了付惜灵应该没了吧?”厉双江问。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季繁在旁边懒洋洋的站起来了。
陶枝:“……”
真是为了占便宜连脸都不要了。
厉双江震惊了:“繁哥你一天天跟个花花蝴蝶似的满世界的飞,没谈过恋爱?你说出来你自己信不信?”
“我他妈的?”季繁也震惊了,他暴躁道,“什么叫花花蝴蝶?老子很洁身自好的好吗!”
厉双江有些迟疑地又看了一眼付惜灵:“那……”
陶枝正想着是帮帮亲弟弟加把油还是帮帮闺蜜打个圆场,坐在沙发上的付惜灵倒是已经大大方方的站起来了。
季繁扭过头去看着她,没忍住抿了抿唇,开口道:“要么算……”
他话还没说完。
付惜灵忽然踮起脚尖仰着头,在他的脸上飞快的亲了一下。
季繁:“……”
一片安静,季繁像个傻子似的站在沙发前,连眼神都散了。
赵明启把差点儿掉下去的下巴重新掰回来了,清了清嗓子:“继续继续。”
一直到散场,季繁都还呆滞着。
他像失了魂儿似的跟着人群走出了ktv,同手同脚地走到马路上,然后站在马路边,忽然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
看起来已经不太正常了。
厉双江和赵明启脑袋凑在一起:“繁哥还行吧。”
“繁哥不会第一次被女生亲吧。”
“我懂我懂,”赵明启老神在在道,“那感觉真的是,如坠天堂。”
厉双江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也就谈了一个礼拜,装个屁的过来人。”
赵明启:“……”
-
初春刚至的时候,摄影展的一切事宜准备妥当。
工作室包下了西区艺术馆的整个三楼,由业内的几个前辈提供资金支持,主要是为了鼓励圈子里的新生代摄影师,让他们有一个平台能够展示出更多的自己。
所有圈子都是这样,很多人一飞冲天,但更多的人籍籍无名,始终不为人知。
江起淮到的时候,陶枝正在旁边跟人说话,他没叫她,径自走过一面面雪白的展板。
陶枝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
她去张掖拍丹霞地,去云滇的小山村里拍不知名的小小村庄,去天子峰拍过夜月和云海,去极地拍过融化的冰川。
这里满是他不知道的她的眼睛曾看过的世界,有他不在时她一个人走过的足迹。
无论身边有没有其他人存在,她的人生都始终色彩纷呈,充实明朗,就像她整个人一般,灿烂到极致,盛大而辉煌。
江起淮一路走过去,直到站在最后一面照片墙前。
这面照片墙上挂的不是她的作品,署名上只写了两个字:匿名。
上面是一张张老旧的照片,被人细心呵护着塑封保存了起来,那些照片江起淮太熟悉不过,它们曾经在他狭小卧室的墙壁上,安静地陪伴他度过了数个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