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爱恋舍不得是真,回不去也是真。
十个月,就当是她和他最后的缘分,温柔以待,不留遗憾,是她对爱过他的温柔。
她倦怠的闭上眼睛,丝毫没有留意到往常风吹草动就要醒来的傅承昀,今夜睡的过分的沉。
傅承昀翻了一个身,侧着把手搭在林愉的肩头,压着她颤抖的冰躯,似是安慰。
林愉心慌着,最后睁开眼看着他,等他不再动弹,小心翼翼的仰头,把唇送过去,缱绻描摹着他的唇形,泪水顺着脸颊流进缝隙。
她呜咽着,猫儿一样哭着。
“你知道我心悦啊!可你不知道…该多好。那样,我就没这么痛了。”
不知道,利用也就没那么卑鄙和难以接受。她不能容忍的是自己笑话一样的活着,心意被践踏,而他明知道,却站在高处看着。
傅承昀做梦般的把她抱紧,随着雷声散去,林愉啜泣着进入了梦乡。
这个时候,傅承昀睁开眼,他低头看着哭睡过去的姑娘,似乎明白了她今夜过度的恐惧。若在他身边有足够的安全感,林愉不会一个人哭,说到底她的恐惧来源于——
他喜欢她,而她爱他。
世间情爱唯喜动心肠,可世间情爱唯喜伤人心。
“对不起!”
他沙哑着,知道自己是错了。
第三十八章 回头啊! 林愉,你回头你……
一场雷雨之后, 日子一晃进入了四月,海棠花开。
明日休沐,傅承昀今日回的稍早, 他暗红衣袍才显露在北院一角, 正房的门就被从里面迅速关上。
干脆利索, 直把人看的目瞪口呆。
铃铛手里挎着一篮绿油油的青菜, 颇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来人, 想着现在逃跑的机会…呃, 应该为零, 只能硬着头皮风中凌乱。
傅承昀走在前头, 一袭官服广袖盈风,身姿挺拔,容颜清冷。他好似有什么急事, 走来沉目略过,直接去了书房, 头也不回的样子就和方才关门的人一样,虽无言语, 但背影颇凉。
飞白在后面,莫名瞪了铃铛一眼, 复垂头跟上。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几日, 总是林愉睡着傅承昀回来,傅承昀走了林愉醒来。先开始只有林愉会躲,后来不知何时, 相爷也冷着脸避。
同一屋檐下,夫妻两个突然就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铃铛被瞪的莫名,关键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憋屈的很。傅承昀和林愉她不敢, 就反手朝飞白的背影虚捶一拳,嘟囔道:“是夫人要躲,瞪我做什么?无理取闹。”
人已走远,铃铛转身拾阶而上,屈指叩门。有些事儿铃铛也不敢戳破,只松快道:“夫人,菜取来了,您还出来喂兔子吗?”
许久,虚虚掩着的门拉开了一条缝,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扒着门口。她猫腰抓着袖口,犹豫的左右探探,见果真没人,才抱着一只雪白的稚兔出来了。
这兔子几天前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的,不巧窝在书房门口,被回来的傅承昀逮了。
在傅承昀眼中兔子只有两种用途,活着打猎,死了果腹。但那天,他和瑟缩着腿的小白兔对视良久,忽然找到了兔子的第三种活法…
当宠物。
于是在经历了被吓,被拎,被菜刀逼,命运多舛的兔子终于被它命定的贵人——林愉搭救,取名咕咕。
“夫人你看,咕咕的眼睛都发红了,它真好吃?”铃铛看出林愉情绪不高,故意引林愉笑。
好在被养几日的咕咕肥态可居,抻着小短腿扒拉林愉,动作轻快,林愉顿时忘了其他。
其实林愉也不是纠结之人,那夜想通本也打算后头随心,她这一辈子就刻骨一回,哪怕覆水难收,也不想经年回忆的时候净是煎熬。
只是事情突然,她一时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就用了最笨拙的回避。
而傅承昀,也因为某种愧疚,给她诸多空间,两人默契的成了现在这般。
林愉想着,咕咕已经不耐烦的踢腾,她把它放在篮子,铃铛就挎着篮子去了宽阔的地方,一面招呼林愉,“夫人快来,你看这咕咕多可爱啊!”
林愉下意识跟去,走了两步看见那边正遥遥对着的书房,书房大开着,黑漆漆的看不见里头人。林愉捏着衣裳,到底站着没动。
“恩,我就在这看,铃铛你不要叫它跑了。”她这样说。
咕咕是个傻兔,吃饱了就喜欢四处跑,除了林愉抓,其他的一碰就张着三瓣嘴咬人,难伺候的紧。
“哦…行吧!”
铃铛蹲着,抬手拨愣篮子正好挡住林愉的视线。林愉近来一颗心绑在咕咕身上,忍不得踮脚去看,只看见一点一点的兔头,吃的正欢。
然而未等细看,就见一团白影飞去,安生的兔子撒了欢叫着,直往碧绿色的竹荫小道跑去。
林愉:“…”
铃铛则憋着笑“哎呀”一声,指着跑远的兔子大叫:“夫人你看,它又吃饱跑了。”
林愉看着惊叫却无所作为的铃铛,“你故意的。”
铃铛像是不知道林愉的意思,“哪有啊!没有的事,夫人快去追,要是被相爷逮住做了红烧兔子肉,那…咕咕多疼啊!”
“不行——”林愉跑着追过去,经过铃铛瞟了一眼她手里藏着的兔毛,瞪她道:“你就是故意的,等我回来罚你。”
林愉愤愤而追。
铃铛知事情败露,尴尬的站在原地,觑着丝毫没有动静的书房,嘟囔道:“铃铛啊!你这是为谁担忧为谁忙啊?”
林愉听到了,但她只顿了一下,拎着裙子跑了。
那边咕咕叼着一口青菜,窝在路口扒拉扒拉的品,耳朵时不时动一下,像是听林愉的声音。近了它就再跑,跑了林愉又追。
就这样,一人一兔晃到了书房门口的空地,林愉绷着身子,头都不敢抬。她只盯着傻兔威胁,“林咕咕,你再戏耍我,我就让人把你红烧兔肉。”
咕咕人如其名,别于其他兔子,叫声“咕咕”,更似不屑。
“跟我回去?”
它埋首扒拉青菜梗,一点也不受威胁的样子。
“你走不走?”林愉压着声音,和反抗它的兔子对视。白兔甚至把讨厌的菜梗顶到一边。
“咕咕…”不走。
林愉冷笑,“惯的你,无法无天。”
此话出口,林愉只觉得熟悉,又不记得在哪里听过,忍不住拧眉,“好似哪里听过?”
林愉回忆不起来,又总觉得这处风冷,好似有人眼睛看着她,异常熟悉。
她也不想探究,反正院子就那么几个人,只赌气的当是错觉。
她实在不愿久待,又不是会发脾气的人,气的狠了就往地上跺了一脚,拂袖说:“我反正要走了,你这笨兔子自己摸回去吧!要是被人抓了烧了,我也不会挖土埋你的。”
林愉当真走了,风吹着她的长发,背影曼妙且决绝。
白兔窝在原地,圆溜溜的红眼望着她,没一会儿蹦着小短腿追着跑过去。林愉也不理,任由它绕着翻飞的裙裾乱叫,成心给它一个教训。
铃铛见她回来,讨好的要去扶她,林愉轻轻的推开她,“不要你扶,叛徒。”
铃铛就知晓林愉脾气,粘着挽上她的胳膊,“可是铃铛想扶夫人呢!天地良心,铃铛生是夫人的人,死…就做别人的鬼吧!”
“为何是别人的?你就是叛徒!”林愉别扭的推不开她。
铃铛笑嘻嘻,“因为夫人怕鬼啊!”
两人吵着嘴,下面一只兔子打着滚,远远看去再温馨不过的画面。只是她们谁也没有看到,就在竹荫那边,半扇大开的门里,遮着两个人。
其中前面看的清的,他连官服都没有换,听到林愉下意识脱口而出他说过的话,冷了一路的脸上总算冰山融化,有春风吹过。
他这次把人惹的狠了,今日也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
可那又怎么办呢?他就要忍不住了。
是夜,知道傅承昀在家,林愉早早沐浴准备就寝。她睡性不好,每日一定要躺够了时辰才能入睡,只是怎么也睡不着。
她觉得是外头那片竹林太吵,沙沙沙的晃个没完…
不到亥时,她就听到他回来了。也别问为什么知道,她一听见声音,就知道是他。
有些人,他意外的来到你的生命,哪怕你怨他躲他,可当他再一次走来的时候,你就是能不意外的从万千声响中分辨出来——
是了,是他来了,然后你只能专注又专注的等他靠近。
她感觉他近了,就站在她头的位置,挡住了唯一一盏蜡烛的光,然后没有避讳的凝视着她,这样的感觉…太熟悉。
可总是她看着他来,看着他走,她又是如何会熟悉他凝视的目光?林愉思索着,然后想起了那夜之后的许多个夜,她梦里总感觉被人盯着。
然后,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酸涩毫无意外的涌上,她好想不顾一切的站起来,质问他为何入她心上,推她万里,又在她喘息不过的时候走近?
可是她站不起来,更问不出口。她只能佯装无恙翻了个身,背对着像是睡着了。
傅承昀一直看着她,夜色之中只着单衣,神色寂寂。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等到蜡烛打花,眼前暗了又明,他忽然就找到了答案,轻轻躺到了她边上。
不就是哄人吗?那就哄——
两人躺着,隔着的距离被两人用身体撑起宽宽的风洞,屋里安静的只听到沙沙的叶声。
林愉侧躺着,背对着他,许久之后她听见他说:“林愉,我知道你没睡。”
她又听到他轻笑一声,“你又骗不过我,是吧!”
“你今天…是第几次躲我?”他兀自说着。
林愉不敢说话,她静静的听着,心跳从未有过的快。
傅承昀没等到她的回应,翻了个身,饶有趣味的绕着她留下的头发,也聊胜于无,安抚着心中豢养的兽。
“你说你喜欢我,纠缠我,忍着让着让我开心。你说的一切的一切,我都知道。如果可以,我从未想过让你知道这些,你就呆在我身边,然后那些事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他绕着她的头发,枕着手臂含笑看着道:“我也想你不知道,我也想护着你,我也想尽我所能给你真心。”
“只要我有,我都能给你。”只是他没有多少真心,他的心早就黑了。
他打量着林愉,每日都见的人,他总觉得她又瘦了。
林愉咬着牙,她抓着手不敢出声,费了好些力气,才能有勇气听下去。
“你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但是林愉…我似乎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呢!你瞧,谁会教我去喜欢一个人,谁也不会。所以我不会喜欢,我们都是第一次。”
他侧着身,仔细回想着两人那夜不像争吵的争吵,然后寻找着突破口。他向来喜欢有条理的处理一件事,有准备的对上属于的他黑夜,然后拨云见日。
“我也许有错,但我有改过的机会,是不是?林愉,你回头你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