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不由怪笑起来,“哎呀,没想到谢远那般心狠手辣,你还能认?果然父女情深。”
“已然存在的事实,认不认也没什么意义。就好比你们邪教,本身教统便是把虚无缥缈的东西捣鼓得跟真的一样,且越强的教派,往往连欺骗者本身都信了。剥皮阁下注重杀人的仪式感,不就是因为你想以此献祭而取得自我的非凡信仰?”
被教化者往往弱者,强者是永远不会屈服于人的,她这般看透,倒像是一种入骨入心的嘲弄。
这好像激怒了剥皮,所以他的眼神很可怕。
骤然,一弹指动了剑柄,声音很轻,但剥皮已然回神,险险避开明谨刹那所出的一剑。
七遑剑气飘过他的衣角,裂帛飞起,他不得不将刚刚收起来的蛊盒扔出,那些蛊虫飞向明谨,明谨剑气横扫如盘,这些细密歹毒的蛊虫就跟飞雪一样碎开。
但剥皮已然躲闪出去,拿出笛子吹曲。
明谨感觉到了附近有一些虫类的靠近,蛊虫!这人是养蛊高手,也难怪当初的赵小侯爷半点挣扎痕迹都没有就被对方拿捏虐杀,因为蛊虫会让他无声无息就被控制了。
不过这些蛊虫并不难对付。
明谨单手控制长剑切碎一些嗡嗡作响的飞蛊,另一手落在腰上,解开悬腰香囊内扣,将里面内囊药草的气味散发开来。
密密麻麻的蛊虫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当即疯狂潮水般退去。
剥皮也闻到了气味,“万生花!”
这是蛊虫的天敌万生花的碎粉,珍贵异常,昭国内近乎于无,但她有资本有人脉,让商队在塞外跟大荒走商的时候从外面重金买到,有时候研究毒理,也知道兵分双刃,自然自己做了最好的防护工作。
你看,现在不就用上了!
这女人真难对付。
剥皮的蛊虫手段一下子无效,“二师兄,你还要看戏多久?师弟我可不是这女人的对手,毕竟天人之体不是开玩笑的。”
玄衣男子已经动了,剑锋直指明谨手腕。
他的剑很奇怪,一方面霸道,一方面阴柔,好像两种极端的剑路融合在一起。
而明谨的剑路居中,中正混元,乃最正道坚毅的剑路,既不畏正,也不惧邪,剑路无疑比他上乘。
但此人内力更雄厚,带着一股暴虐之气,明谨初一交手,微微蹙眉,手腕一抖,幻影剑梭,剑锋上挑,朝着对方的面具去。
铿!
二师兄格挡,闪身,两道残影掠射半空,底下的剥皮伺机辅杀,但那两人身法速度太快了。
其实三人都属于剑心通明境界,只是当前他位于中段,那两人在高段,且不管是内力还是招法,都比他强得多,毕竟他是走蛊术的,若是蛊虫被克制,实级战力并不高。
当然,如果换一个剑心通明高段却没有谢明谨这般手段的高手来,十有八九是剥皮拿下对方。
人跟人差距太大,但剥皮也想知道谢明谨跟自己这位二师兄到底谁强。
要知道他这位二师兄可是真真切切得到师傅的邪剑真传,而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师兄其实才是被当作表面傀儡的玩物。
这两位仅次于一苇渡江的高手大战,不说飞沙走石,也绝对落叶成针,剑气飘洒刚烈或邪端,所过林木尽数绷断。
在一番巨响中,二师兄骤捕捉到明谨的剑路破绽,一个凌空抽斩。
刷!那一剑几乎将她撕裂……残影撕空。
不好!
二师兄撤剑往脸颊这边格挡。
面具保住了,但是……不对,这是虚剑!她真正的目标是他的命!!
就在明谨的剑即将刺入的胸膛的瞬间,他空余的另一只手,袖内短刃往胸口格挡。
第197章 虚实
铿!!
刃口落在胸膛,血肉跟剑尖也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刃身,当那冲击力依旧让他半空飞腿,落在树杈上,臂粗的树杈断裂,他抓着上方树枝一个翻空,落地在枝干,捂着被剑气所伤的胸膛,提剑对着不远处掠后的明谨。
她退,不是因为无法杀他,而是因为下面的剥皮用弩箭对准了她。
那飞射的毒针刚刚距离她脑袋也就咫尺,不过明谨避开毒针后,她袖口内的机括暗器也射出了梭针。
剥皮闷哼了下,第一时间逼出这枚毒针,但毒素已然入体。
“谢明谨,今日所伤,我会记住的。”
“撤!”二师兄一声令下,两人飞速闪入林中。
明谨知道穷寇莫追,毕竟为了避开监察院的耳目,今日她独身前来,她的人不在附近。
可……她有些不甘心。
站在树上思虑片刻,王九往回几个残影,落地后,她用剑尖挑起那林术的皮囊,仔细瞧了他的脑袋。
广陵谷擅易容易形,如此手段,不单是用人皮面具可以达成的,定有秘术。
明谨仔细看了下,发现这皮囊的脑袋耳后有奇怪的凹痕,她用手指揉了下凹痕上残留的印记。
略带草药秘味。
“这就是易容秘术?”明谨瞧了一眼血腥满满的皮囊,也听到林中野兽嗅味而来的动静,用剑翻了下那衣物,从里面找到一块令牌。
广陵谷的令牌?
倒是跟以前探子追查到的广陵谷门人令牌不太一样,图纹不一样。
因是上层管理者的令牌所以不一样?
指腹抚摸过这块令牌的材质。
薄,铁制,但淬炼工艺非同寻常,古老,且十分精致。
明谨微挑眉,脚下一点,她掠起。
一个时辰后,在都城外的江岸码头,她见到了拓泽。
“按这个图样去查,从炼血门跟焦城军械坊之事看来,广陵谷这样的邪教魁首目的并不止武林,应当插手了军械冶炼之事,且最近己年大荒进攻越发频繁,所用军械样式与我昭国十分相似,大荒矿场远不如昭国,兵器不如,这才被我昭国压制数百年,如今逆袭,必有内贼相助……除圭甲山跟焦城军械坊外,去查查昭国还有哪个地区铁匠人员流动最多,尤其是懂这种古制鎏刻工艺的匠人,秘密寻访,不可暴露。”
拓泽应下,收了明谨拓印下来的图样,却见马上的明谨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因为没有让下属安排行程。
“主上是要入城了吗?”他见她一直看着都城的方向。
明谨回神,道:“都城不比外面,高手云集,耳目众多,现在的我进去,许多人都会有动作。”
想了下,她写下一封密信交给他,“安排明黛身边的人把这封信给她。”
她给了拓泽一个深刻的眼神,拓泽会意。
――――――
单日,都城谢宅三房明黛的院子一个丫鬟得到了一封密信,但她没有交给明黛,而是交给了一个外门小厮,这个小厮借着采买之事外出,却通过市场一个小贩将这封密信送出。
前后时间一个时辰都不到,这封密信就到了一个人手里。
此时,这个人正在都城中有名的才子聚集地风雅颂楼。
楼中屋内,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用特殊秘法拆开这封世家惯用的封口密信,拿出里面的信笺后,看了一会,他笑了。
“还真是爱妹心切啊,竟这般详细谨慎,那庄帏八辈子都快被这谢明谨挖透了吧。”
边上的心腹低头道:“此事极隐秘,我们反间安插进谢明谨人马中的丫鬟匆匆送来,还需主上您吩咐,以决定是否要将这封信交给那谢明黛。”
“当然送啊,但要给她另一封信。”
而后,这个人竟用几乎一模一样的笔迹抄录了另一封密信,只是这封密信的内容改了下――告诉谢明黛,她已确定那个庄帏没有问题,让她放下心来。
密信原路返回,但他们都不知道远处一栋楼阁有人看着。
戴着面具的明谨倚靠着栏杆,看着那传信的人离开,倒也不急着去拦,只是瞥了一眼那楼阁。
“苏慎之。”她低低一句。
而后,这封密信果然回到了明黛手中,此时已入夜。
明黛当着这个丫鬟的面拆开了密信,看完,神色微松,“他果然没问题,此事辛苦你了,下去领赏吧。”
“奴是主上派来相助三姑娘的,不敢说辛苦。”
“她有她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没事,你去吧。”
“谢三姑娘。”
这个丫鬟走后,明黛挑眉,边上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将另一封密信拿出。
“她说还不确定庄帏虚实,但让我依旧保持警惕,控制跟他的交往,尤其是不可私自接触,这个幕后的人却让我确定他没问题,是不是意味着庄帏真的有问题?他们是有勾连的。”
固然她真切喜欢庄帏,可明黛更信任明谨,明谨没给确定回复前,她谁也不信。
尤其是那次舟上明谨那般慎重,加上后来她回都城后明容得知大概后也再次提醒她,明黛怎么敢凭着一股子情爱行动。
这就是谢家姑娘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
永远对自家人保持高度的信任。
外面的都是邪门歪道。
“主上命令还没来,当前这封密信三姑娘可当没看到过,不必在意,这次试探,不过是想确认那个姓苏的确已在留意三姑娘您的事,万万得谨慎。”
明谨真正派到明黛身边的人不仅武功高强,经验丰富,且机敏谨慎非常,明黛接触过一二就感觉到了。
不得不说,从小做少宗培养的人,有一方面还是极相似家主的――她的大伯能一手打造绝对忠诚的暗卫,他的女儿也能一手打造自己强大的私兵。
可能谢家嫡脉自小就有这样的本事。
这样的谢家怎么会出问题呢?一般来说,只要他们自己内部不出问题,谢家就不会有事。
明黛既骄傲又感慨,但还是将两封信都烧毁。
还没烧完。
明谨的另一封传信送来了。
明黛打开一看,惊讶了。
因为上面说――苏慎之已知这个丫鬟被看穿,故意发如此密信,不过不必揣摩他信里的意思,庄帏是什么虚实,她自己会判断,依旧照之前行事,但有一点,得控制跟苏家人的接触。
明黛烧了信,看向窗外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