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气,我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回忆何萧方才说过的话,将思路一一条一条的理清,这才在何箫已急不可耐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我上山了(回答你去哪儿了),在河里抓了很久的鱼(回答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回答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吗)。”
闻言,何箫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一些,却还是有些疑惑地将我望着,我在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抹不信任,心蓦地一寒,忙通过续着之前的话继续回答的方式,掩饰掉从心底涌出的那抹异样:“我没遇到什么事儿,不过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牵挂,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才又摇头又点头的,你们不要担心啦……”
听我说完,何箫阴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只是眼底多了一层雾气般浓而不烈的失落,温润如玉的他,无论爱恨,都不会像我一样歇斯底里,即使是这难以自抑的情感,也是那么薄薄的一层,淡得像天边的云彩。
虽然对他的不信任有些心寒,但还是对他的隐忍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心疼。
我不知道别人眼中的我是否如何箫一样隐忍,只是在心中,淋漓的爱恨嗔痴已如狂风暴雨般将我席卷了无数次,次次刻骨,次次铭心。
但何箫生活在一个完整的家庭中,家人的爱和无忧的生活造就了他温润平和的性格,所以,即使同是隐忍,含义也会有所不同的吧。
“你……不希望我对你了解得太多,对吗?”失落过后,他缓缓抬眸,好看的杏眸凝视着我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道,那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装的是我看不懂的晦暗。
我有些无措,又有些惶恐,这目光太严肃,严肃得有些深沉,深沉得让我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
我还是没有在人类复杂的人际交往中,做到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沉默了片刻,我决定按自己所能领会到的意思回答,不,论领会,我这个情商几乎为零的人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按我真实的情况,应该说是理解,按我理解的意思,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人。”
看到何潇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我尴尬地咬了下嘴唇,知道自己的回答有些糟糕,但奈何肠子太直,再搜肠刮肚也无法让自己的话变出一个花样儿来,我颓废地垂下头,有些懊恼。
笨啊,我真是这世上最笨的大笨蛋!
“那就好。”他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他只是在安慰我,因为他的表情和语气明显与他的话背道而驰,不过,我也无心深究,既然行为上没有伤害他,至于无足轻重的话,就随它去吧。
在与人相处方面,我本来就没什么经验,若为一句话殚精竭虑,茶饭不思,岂不是作茧自缚,何况我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要去做。
“这里四面环山,人迹罕至,常有野兽出没。只有离家门最近的这几座山例外,你这么久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去了别的山上。你没事就好。”眸光一转,他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谢谢何大哥。”
“回来啦?”脚刚迈进房门,穆大娘的声音变从屋内传来,显然她也等了我很久。
心上一暖,我忙点了点头:
“嗯,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我还行,主要是他,砍柴回来后连气都没顾得上喘一口,山前山后找了你好几圈儿。”穆大娘笑了笑,目光落在何箫身上,不知为何,在她这看似寻常的话中,我捕捉到了一丝微妙,让我一如往常地感到不舒服。
仔细回想一下,似乎只要涉及何箫和我之间两个人的事,穆大娘的言辞和目光就有些不自然……
算了,不过一句话而已,为什么要想这么多?既愚蠢笨拙,又敏感多疑,不怪那个大魔头说,我真是个自相矛盾的怪女人。
“对不起啊何大哥,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接着穆大娘的话道。
“你不说,你把我……我们当做亲人吗?这么见外干什么?如果是何乐跑丢了,我也会不辞劳苦地四处寻找的。”他微微一笑,便打消了我心中所有莫名其妙的顾虑,我回之一笑,低头吃饭。
“唉……”一声轻叹于身旁响起,竟是穆大娘的。
刚入口的饭菜,蓦地卡在了嗓子眼儿,用力一咽,虽然下了肚,却像块石头一样压在了我的心上。
入夜,我坐在草屋里,目光透过没有关着的门,看向天上的星星。
此时正值深秋,夜色凉如水,我却无心睡眠,继续开着门,只是将被子捞起来,裹粽子似的将自己裹严,挡住破门而入的寒意。
自出生至今,这是我第二次失眠,第一次是兔熊失踪的那晚。
而导致我失眠的不是穆大娘,不是何箫,也不是那个大魔头,而是我无法与人类和谐沟通的焦虑,我似乎经常说错话,做错事,让别人为难,惹别人生气。
星星啊星星,我该怎么办呢?你能告诉我,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吗?
“刷、刷、刷……”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响起,像某种虫子的鸣叫,又像毒蛇的逶迤前行,心上一惊,我忙垂眸四顾,看见了正坐在门口削秸秆的何箫。
原来那怪异的声响是削秸秆时发出的。
出于好奇,我钻出被窝,踱步到何箫身边。
“睡不着?”听到脚步声,何箫头也没抬,便笃定地道。
“你怎么知道?”我微惊。
“看到的。”何箫微微一笑,抬头瞥了一眼四敞大开的草屋,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你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看星星,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嘿嘿,也是哈。”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而且,还是在阴天的情况下。”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偏过头,用刻意的轻咳掩饰着脸上的笑意。
“……”他这是,在打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