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文冷飕飕看向宋宁,道:“宋大人说的没有错,就罚你二人三个月的俸例,往后再犯,就清籍出衙。”
“小人领命!”两人不敢再跟着辩解,有口难言地搀扶着走了。
唐太文看向宋宁,笑了:“宋大人今日第一天,感觉如何?”
“托大人的福,感觉还不错。”宋宁笑着道。
唐太文微微颔首,道:“不过右寺正出差有数月未归,郭大人能力欠缺,压了不少的案件。”唐太文道,“现在你来了,我们就放心了。”
“你两年前在顺天府、这两年在济南府都是屡破大案。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往后大理寺有福了,那些冤案旧案的苦主也有盼头了。”
唐太文说着想到什么,对一侧一位官员吩咐道:“去顺天府告诉钱中宁,让他将剖腹杀人案交上来。”
被吩咐的官员很配合,亲自去顺天府拿卷宗。
唐太文语重心长地对宋宁道:“这案子就交给你了,以你的能力本官看……”想了想,道,“七天吧。”
“本官这就上报圣上,说你接手了此案,圣上一定很高兴!”唐太文拍了拍宋宁的肩,“好好做事,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前途无量。”
话说的很温和,可眉眼间却都是讥讽。
唐太文带着人扬长而去。
“唐大人,我一定努力让您骄傲的。”宋宁回应着,唐太文步子一顿踉跄了一下,扶着随从走了。
“大人不要太激动,您馒头。”宋宁喊着。上峰给下属派遣的差事,没有特别的理由,她没法拒绝。
至于这个案子……她想到昨天晚上罗子章说的案子,每隔一段就有人被杀,且赵炽还为此训斥过两回顺天府。
周围的人窃笑:“那案子一点线索没有,七天破什么?”
“丢脸呗。”
众人轻声细语,一边走一边看笑话似的走了。
“可怜。”宋元时从她身后出现,“我刚才听到了,第一天上午就得了一个大案?”
宋宁叹气:“这太激发我的斗志了。”
“什么斗志?”两人往前面走,“加官进爵,回过头来压制他们吗?”
宋宁摇头:“不不不,我这样的人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我纯粹是想官居高位为百姓谋福利而已。”
“先给自己谋福利吧!”宋元时无奈道,“你都没有人用,你怎么办案?”
这是难题,宋宁小声道:“再请王爷来如何?”
“那大理寺也不要办事了。”宋元时笑着道,“但我不反对!”
宋宁点头:“去请王爷来,让王爷下令唐太文跪在院子里个办公,不论刮风下雨,他都不能移动一步。”
“茅房都不行!”
宋元时笑着道:“整个大理寺的官员都跪在院子里岂不是更壮观?”
“有点道理。”宋宁越想就越觉得开心,宋元时推着她进房,给她泡茶,“你少想点没用的。我听说这个案子很棘手,唐大人是准备用这个案子给你一个下马威。”
“七天!顺天府七个月都没有查明白。”宋元时无碍道。
宋宁无所谓,七天查不明白她也不会觉得丢人。她指着桌子上的一捆卷宗:“不过,你看看这些卷宗,真不愧是大理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我开始觉得王爷在坑我了。”
是赵熠提议她进大理寺的。
“很难吗?”宋元时随手抽了一个卷宗出来,扫过一眼顿时无语,“……是不是办案人员能力太欠缺了,为什么线索都这么杂乱没有头绪?”
一个案子只有一个茶盅、一个脚印还有一块没名没姓的男子汗巾为线索。
靠这些,很难查到线索。
这些都是地方报上来的疑难案件,也是地方的旧案,大理寺可以选择查或者不查,不是他们必办的事项。
但如果是宋宁先前拿到的卷宗,审核时发现疑点,或者凶手再诉喊冤,大理寺就必要要再重查核查。
“早上来的时候,我瞧见街口开了一家铜锅,中午咱们去吃。”宋宁道,“把他们都喊上,分享一下我们的快乐。”
宋元时笑着道:“好啊,我请客。”
宋宁正喝茶,闻言惊讶地看着他:“有什么喜事吗?今天突然说请客。”
“庆祝你升职,上任第一天,不值得请客吗?”
宋宁点头:“值得,很值得。”她说完,门口进来一位捧着托盘的差役,小心翼翼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宋大人,这是您的一套官服两套常服,官帽也在这里了,都是按照您的尺寸做的,您试一试如果不合适,再给您改。”
宋宁颔首。送衣服的差役出去,正好和去顺天府衙门取案件卷宗的文吏回来了,也不打招呼,而是直接放在桌子上:“宋大人,这就是剖腹连环杀人案所有的卷宗了。”
“劳驾了,腿脚还挺麻利啊。”宋宁打量着文吏,文吏不敢和她吵嘴,戒备地走了。
宋宁拿着卷宗,和宋元时一起在罗汉床边坐下来阅读。
她拿的验尸格目,宋元时拿的线索。
“一共四起。”宋宁大概扫了一眼四位死者的信息,凝眉道,“难怪难查,四个人身份、年纪都不同,乍一看毫无联系。”
但是,一般这样的连环杀人案,联系的地方很难发现罢了,一定会有。
“四起、钝器击打头部,剖腹掏肠!”宋宁给宋元时看,“下手够狠的。”
第459章 四起案件
现查的一共是四起案件。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去年六月初八,死者被人用砖头击打后脑后晕厥,随后被人用刀从胸腔到小腹剖开,肠子被掏出在体外。
死者被发现的地点是在一条死胡同里,早上由隔壁的倒恭桶的妇人发现。
地点和死者家相隔一条胡同。
经查问,死者何四,五十二岁,是一位带徒弟的木匠,在刘记家私做大师傅,案发的前一夜和两个徒弟喝酒过宵禁,拒绝了两个徒弟相送后,自己跌跌撞撞回家。
两个徒弟住在铺子里,铺子里还有另外两位学徒,四个人一间房,可以彼此作时间证人。
死者丧偶后未娶,长子和次子都成家了,还有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邻居说一家人虽住在一起,但没有听到过他们吵架和不和睦。
案发当夜两个儿子没有察觉异常,案发地的两家住户也没有听到任何打斗和呼救的声音。
关于验尸,仵作记录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
以上,是这个案子所有的记录,没有任何进展,除了一块墙砖,甚至连一枚带血的脚印都没有,倒是现场有不少野猫的血脚印。
宋元时从自己带过来的箱子里,拿了果脯花生摆在桌子上,接过宋宁看完的第一份卷宗。
“顺天府是不是没有仵作了?”
“应该有,谷几当年把他师兄挤走了,现在他出事了,他师兄又回来了。”宋宁道。
宋元时颔首,凝眉道:“那这个验尸,也太过于简单了。”
“是很简单,但也有可能真的什么都没有。”
宋元时摇了摇头,单这样看这个案子,确实非常的复杂。
“第二个。”宋宁把第二份卷宗给宋元时。
宋元时继续看第二个卷宗。
第二起案件是八月初三,和前一个案件相隔了一个月二十五天。
死者女性,四十九岁,在自己家后院的被人杀害。后脑被钝器击打两次,头骨有明显骨折。和前一个案件能一起被合并为连环杀人案的原因,是因为这一位死者的腹部也被人切开,掏开了肠子。
经调查,死者苏吕氏,是街坊里很有名的媒婆。
七八年来死者每夜丑时左右会起床上茅房。死者在案发的夜里同样的时间起夜去茅房,却被凶手用在他家墙角堆着的一块石头击打了后脑。
作案顺序和第一起案件类似。
第三起案件与第二期案件,相差一个月十六天。
死者施钊伟,三十六岁,举人,预备明年个春闱上考。
死者死于当日傍晚。据死者妻子所说,当日死者独自一人从西南门出城,进西山光枫亭读书,并没有约其他人同往。
当天下午酉时左右,一位登山的老者下山时,看见几只野狗在风亭打架,他还闻到了血腥味,于是过去查看,发现了死者躺在亭子里,上身衣服敞开,肚子被人剖开,肠子拖了一地,也或许是野狗拖的,并不能确定。
与前两起案件相同,死者后脑也是先遭受钝器击打。
第四起案件是十二月十九,与第三期相隔整两个月,死者名叫张武,是一名屠夫,专门从各地收猪,杀了以后,每天早上往城南的三个菜市的肉摊子上送。
死者死亡时间是寅时到卯时,被杀的地点的是西巷的菜市口,早上出摊卖菜的一位老伯发现死者躺在路边。
肚子被切开,在他身边,还有一头白花花同样被切开的猪。
由于发现后,人流迅速聚集,现场被彻底破坏,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宋宁放下卷宗,总结道:“四起案件杀人的顺序和手法一模一样,但相隔的时间和死者之间,看不出有什么联系。”
“困难的是,这四起案件只有五个证据,一个是施钊伟被杀后在现场拓印的一份非常清晰的带血右脚印,还有四个则是四块杀人的砖,都是就地取材,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先去吃饭吧,顺便走一趟顺天府,可以和办案的人聊一聊。”宋元时道。
宋宁放下卷宗,抖开官服看了看,和他的推官衣服没什么差别,她和宋元时道:“这得上四品才有喜悦感。”
五品以上,官服是绯色的。
“快去吃饭吧,把肚子喂饱才能满足你的这颗无底洞的脑子。”宋元时拉着她出去,随手关了门,边走边道,“要不要请雷松一起去吃铜锅?”
雷松是顺天府理刑馆的捕头。
“好啊,你去点菜我去喊人来。”宋宁想顺道去齐王府溜达一圈,刚到门口,就看到赵熠那辆浮夸的马车停在衙门口。
她顿时高兴起来,走过去敲了敲车壁:“请问,里面住的是神仙吗?”
“不是。”赵熠掀开车帘,扬眉打量着她,“是你的周公。”
“哈?”宋宁似笑非笑,“不太想梦里见到你怎么办?”
“梦外也可以。”赵熠弹她的额头,“怎么,今天上午在大理寺不高兴?”
宋宁瘪着嘴点了点头:“是啊,我被人欺负了。”
赵熠凝眉,宋元时站在宋宁身后冲着他摇了摇头:“不要听她说,她一上午戳了四只眼睛,呛的唐大人几次无言,这还是她克制过的,如果不克制,怕是您这会儿就已经在大理寺里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