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万钊,许久不见啊。”赵熠负手走上台阶,窦万钊笑盈盈迎过来,“给十爷您问安。”
赵熠扫了他一脸飞快的挪开,边走边道:“请安不敢当,我这一路过来,可没几个人给我请安。”
“十爷您息怒,微臣真的出城去接您了,可谁知走错岔路了。”
赵熠的手指在一进门摆着的一株金桔上点了点:“重新修枝,龇牙咧嘴的,丑!”
“是,是!”窦万钊立刻吩咐人去办,又紧跟着赵熠。
赵熠道:“你知道是我来阆中?”
“消息很灵通啊。”
窦万钊真不知道,他忙解释道:“微臣只听说一路仙气飘飘,猜测可能是您,可一直等见到您,才敢确认的。”
“把左边这块石搬出去。”
窦万钊应是,立刻让人去搬掉一块石头,等石头搬了,他顿时觉得这座假山少了几分臃肿俗气,多了几分奇巧。
不由感叹,十爷就是十爷,自己讲究,眼光也高。
“知道我这次为什么事来吗?”赵熠一路走过,手指点在花上,亭子上……等到了在正院,该搬的都搬的差不多了。
窦万钊回道:“您是为了征兵的事?”
赵熠进了宴席室,在软榻上坐下来:“为征兵的事没错,但更重要的是散心,一直听说川地风景好。”
“我父皇还说保宁有两宝,镇山之宝窦万钊,文学国宝胡清远。”
窦万钊眼皮子一跳。
“巧了,我一进城就见到胡清远了,又巧有人求我做主,我长这么大第一有人求我给她做主,觉得新鲜就答应了。”
赵熠已经在软榻上躺下来了,伏雨给他盖上毯子。
“胡清远的家查了,人也抓了,你安排个时间,升堂吧。”
窦万钊试探地道:“十爷,这案子没证据证明胡清远杀了人,如果就这样关他还审办,别的不提,川地的学子恐怕要闹的。”
“谁查谁举证,举不出来就砍了。总之,你让刽子手把刀磨一磨,总有脖子给他试刀。”赵熠闭上了一只眼。
过了一刻又懒洋洋地道:“我看你不错,确实是个宝。”
窦万钊嘴角直抖,心想您才是大周的宝啊。
“行宫里要添置什么,伏雨手里有单子,明天天黑前给我配置好。”话落另一只眼闭着了,打了哈欠,“走了一天累了,累。”
窦万钊忙应是退了出去找伏雨。
伏雨从怀里拿出一叠纸:“辛苦大人了。”
窦万钊接过一叠纸,毕生第一次失态,尖叫道:“这都是要添置的东西?”
“大人,您嗓子真高。”伏雨揉了揉耳朵,低声道,“您瞧着,行宫有的就不必再添了,没有的您安排添一添。”
窦万钊松了口气,可一口气没喘匀,伏雨接着又道:“但我刚才瞧了一遍,这上面的东西,行宫里都没有。”
“啊?”窦万钊刚开口,伏雨下意识捂住了耳朵,看见窦万钊唉声叹气地走远。
伏雨转身要走,余光就看到宋宁从正门进来了,他上前去迎了一步,道:“宋姑娘,十爷请您去书房等他。”
宋宁在路上吃了一碗面两个包子,现在正想寻个地方喝茶休息。
“多谢了,劳驾您引路。”
宋宁进书房,门口,阑风又等了一刻钟,终于看到吭哧吭哧赶到的梅成桥,道:“梅大人,你落后了。”
“啊,宋姑娘已经到了?”梅成桥一拍大腿哭了,“微臣惭愧,微臣没有机会伺候十爷了。”
阑风面无表情地道:“倒也不必伤心。”
梅成桥一愣。
“十爷说,第一个来的以后在行宫伺候,落后的,就留在门口伺候,以后门口这块地儿归您管,迎来送往的事也交给梅大人您了。”阑风道,“您也不必一整天都在,上午来守着,顺道扫地抹灰就行了,下午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明天记得请早,十爷不喜人偷懒耍滑。”阑风说完走了。
梅成桥手里的糕点又啪叽摔在了地上。
赵熠只说头名进府伺候,他以为后一名就没事了。
没想到,后一名要守门。
那他花两千两干什么?守门难道比府里伺候轻松吗?
他太亏了。
宋宁不知道外面的事,靠在椅背上歇脚,就在这时,门再次推开,那位不知道名字的浓眉侍卫进来,道:“十爷有话对你说。”
宋宁点头。
浓眉侍卫看着她不说话,一脸的严肃。
宋宁讪讪然站起来。
“十爷说,你画的骡子很不错。”
宋宁颔首:“我自小学画,我毛笔国画还差些,素描更好……”
“十爷说,让你再画一些。”浓眉侍卫打断她的话。
宋宁没明白,挑眉问道:“一些?”
“嗯,照这样的画,再画一百张!”浓眉侍卫将她先前画的那匹马铺在桌子上,又取了一叠纸回来,“就在这里画,动作麻利点。”
说完,浓眉侍卫退了出去,关门。
宋宁看着一叠一百张的白纸:“一百张?他在说笑吗?”
“我得罪他了,惹他了?”宋宁扪心自问,觉得她做的很完美,情商很高细节处理的也很到位。
没理由啊。
那就是赵熠小气记仇。
可他们有仇吗?明明刚才还相处很愉快的。
“有毛病的吧,”她转身打开门,一脚跨出去,忽然面前横过来一把刀,亮闪闪的泛着寒光,宋宁问道:“问一句,我哪里惹十爷不快了?”
“十爷不喜丑的东西。”浓眉侍卫好心提醒她。
宋宁:“?”
“我的画很丑?”她进去把那匹马提出来。
浓眉侍卫回道:“十爷说丑”
宋宁将画摔地上:“这钱我不挣了,告辞!”
士可杀不可辱。
刀又伸过来,宋宁猛然出拳,左拳直击他腋下,他躲了一寸,却不知她很贼,声东击西,右拳击他左眼,他顿时眼冒金星。
宋宁一跃而下,直奔院子。
“那男人的叫什么来着,沈闻余?”就在这时,房间里悠悠飘出了赵熠的声音,“生的很不错,血量很丰富,应该够画一百幅了。”
宋宁脚步一顿,她居然在半个时辰前,认为他是以为有正义感心地善良是非观正确的大好青年呢。
这位爷典型阴晴不定以整人为乐。
“十爷,跨越了道德的底线,威胁人就不对了。”宋宁诚恳地道,“我被人威胁的时候就觉得伤了自尊,会生出一种鱼死网破的冲动。”
“我很期待你冲动。”赵熠走出来,他换了一身水蓝色仙鹤长袍,衬托着他那张精致的面容,又仙又贵。
仙是他的气质,贵是衣服。
这一身料子肯定不便宜。
“想知道为什么让你画马?”赵熠问她。
宋宁心说我知道个鬼!
“我看到那匹丑马时,是打算剁了你的手,”赵熠指了指她的手,“但看到你后又改变了主意,你这人最要剁的,是脑袋。”
这在讽刺她的脑袋更丑!宋宁磨了磨后槽牙:“十爷,人不该只看表面,否则太肤浅了。”
“外表的美丽千篇一律,有趣的思想那是万里难挑一的。”
赵熠摆手:“我向来肤浅。”
呸!宋宁对他道!
“骂了,也得接着画。”赵熠率先进了书房。
伏雨和阑风托着茶盘和茶盅进去,摆了场子,赵熠边喝茶边吃花生米儿。
宋宁在院子里没动。
“这普天之下都是我爹的地儿,你出去了除非上天,否则我就让你入地!”赵熠丢了颗花生米儿出来,骨碌碌到她脚尖。
宋宁一脚踩上去碾碎了,立刻换了一张笑脸:“画,这就画。”
她进了书房,铺好纸,提笔沾墨,刷刷刷画了一匹马出来,丢在一边晾着。
赵熠吃了五六颗花生米儿,又开始揪着葡萄,不急不慢吃着。
宋宁惊讶的发现,这一回他手边的杯子,又换了一套更贵的青花。
真是人间富贵花。
“十爷,想问您一句。”宋宁问道。
赵熠瞥她一眼:“不好听的,就闭嘴。”
“好听。您为什么愿意帮大家惩治胡清远?”宋宁有些奇怪。本来画匹马送去,是想引起钦差注意,赌他一把,愿意帮,他们省事儿,不帮,她上午挟持了梅成桥搜了胡清远的家,这事也能办成,就是麻烦了一些而已。
但没料到,来的不钦差而是位皇子,关键是这位皇子现在看着,不是一位热心肠一心为民为天下的人。
那这样的话,就有点奇怪了。
“想知道?”赵熠问她。
说话的功夫,宋宁又画了一匹马丢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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