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垒着,就见那边顾清溪大伯和大伯娘赶着驴车路过。
他们的麦子收成不好,麦子还不饱满,想着再等两天看看,所以还没收割。
顾清溪大伯见了,下了驴车,过来看看,搓搓手说:“要不先把驴子借给你们用用吧,反正这两天我们不用。”
他说这话,廖金月眼睛一亮,心里也感激起来。
谁知道她刚要说话,马三红已经嚷嚷开了:“你说啥呢,我不是已经说好了,咱驴车得给我娘家弟弟用?早就说好了,你怎么忘记了?”
顾清溪大伯一听这话,就不吭声了。
顾保运眼巴巴地看着:“哥,这驴车?”
顾清溪大伯咳了声,为难地说:“怪我,忘了,确实你嫂说了,要给她弟用。”
顾保运:“哥,我们就用这一会,拉几趟就行。”
不过廖金月看出来了,冷笑了声,还是说道:“得,说那话干啥?求别人有意思吗?这年头,谁能指望谁!咱自己拉就行了,哥嫂既然把驴车都定出去了,咱不用就是,自己出点力气怎么了!”
马三红坐在驴车上,用一根野麻桃叶子悠闲地扇着风:“没办法,我家的这驴,平时喂饲料养着,可是费了不少力气,现在是农忙的关键时候,如果能给你们用,我们肯定就给了,但这不是咱没空闲嘛,也是没办法。”
廖金月看着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简直是恨不得马上去集市买驴子,怎么也要自己买一头驴子,用起来!
马三红看着廖金月,更加笑了:“你们赶明儿也去买驴子吧,不过我听说现在驴子可不好买,都正用着,谁买啊?没办法,平时自己没养,关键时候,谁家借给你,只能靠自己――”
谁知道正说着,就听到那边拖拉机突突突地响声,大家看过去,就见老远一辆拖拉机开过来。
廖金月翘脚一看:“咦,那不是胜天吗?”
顾清溪看过去,果然是萧胜天。
他上次送她回来后,就出门去了,一直不见人影,没想到今天突然赶回来了。
说话间,萧胜天已经开车拖拉机到了眼跟前,他停下来,看了看这满地的麦子,笑着说:“婶,我开拖拉机回来了,正好帮着拉过去打麦场。”
廖金月大喜过望:“太好了,胜天,你来得太及时了,我们这里正犯愁呢!”
顾建国几个也都搓着手高兴,不用自己费力气了,拖拉机可比农用板车大多了,一下子就能拉不少,这可真是省事了。
旁边的马三红看着这个,脸色就难看了,她看了一眼旁边那拖拉机,哼哼了声。
廖金月刚才还在那里憋屈难受,现在一下子扬眉吐气了:“嫂,我家就用拖拉机了,这下子不用愁了。”
马三红讪讪地说:“拖拉机是不错……”
廖金月现在都懒得搭理她了,当即赶紧开始拾掇自己的麦子,一家子忙活起来,萧胜天也帮着一起搬,将捆起来的麦子往拖拉机上搬。
他们这次大丰收,收割的麦子不少,一拖拉机竟然没装完。
萧胜天笑着说:“咱家这是大丰收了,先把这一拖拉机运过去,等回头再运一趟,反正拖拉机快,就是一会的功夫。”
廖金月:“对,这个快!”
当下一家子或者跟后头,或者坐拖拉机上扶着麦捆子,萧胜天便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过去打麦场。
一路上自然遇到慢悠悠的牛车和驴车,比起那些装满了麦子的驴车牛车,这拖拉机简直是庞然大物,一下子能装普通驴车好几倍的麦子。
大家自然是纷纷侧目,有的驴车赶紧给拖拉机让路。
廖金月坐在麦子堆里,用手扒拉着麦子别掉下去,在拖拉机的颠簸中,她神气活现,见到一个就和人家大声打招呼,满脸都是笑。
拖拉机很快到了打麦场,自然又引来一群人围观,一家子赶紧轰轰烈烈地卸车,将麦子都卸下来。
萧胜天:“清溪,你在这里看着麦子,我们去拉后面的。”
顾清溪点头:“嗯。”
其实不用他说,肯定是顾清溪在这里留着看麦子,看麦子是一个轻松活儿,不过他这么说,顾清溪心里明白,他这是怕自己累着。
一时大家过去收麦子了,顾清溪也没闲着,将那些成堆的麦子全都往一处拢,又把旁边的零碎麦秆拾起来说好了。
正忙着,旁边一个叫春凤的过来了。
“那个萧胜天帮你们拉麦子,收钱不?”她小声问顾清溪。
“不收,就是帮忙。”顾清溪擦了擦汗这么说。
“他对你们家真好……”春凤犹豫了下:“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顾清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过去:“瞎想啥呢!”
这种事,不到最后,她当然不能透底,还有一年才考大学呢。
春凤:“他对你真没意思啊?”
顾清溪笑了:“春凤,你这是咋啦?突然怎么问起来这个?是看上人家了吗?”
春凤和她差不多年级,小时候也是一起玩的,不过只上到小学二年级就不上了。
春凤听了,倒是不好意思了,连忙说:“也没啥,就是好奇下。”
顾清溪便没说话,很快拖拉机再次过来了,这次麦子都运过来了,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将麦子垒成麦垛,先放着,赶明儿就得脱粒了。
接下来几天就忙活起来了,一年到头,最忙的时候就是收麦子。
往年是帮着集体收,虽然也是上心,但现在成了自己家麦子,干劲到底不一样了,顾清溪一家子闷头苦干,加上萧胜天帮忙,又有拖拉机帮着拉碾子,很快麦子就脱粒好了,打整干净了,拿油布铺好了,晒在太阳底下。
旁人看着顾清溪家这麦子收得利索,自然是羡慕,偷偷地打听萧胜天的拖拉机。
不过萧胜天已经开着拖拉机回去东风村了,人家开始帮着村里关系好的收麦子,大家一听,自然都盼着他能抽出时间帮帮自己家,一时萧胜天再次炙手可热,人人都盼着请他来家里吃饭。
这天晚上吃饭,廖金月突然来了一句:“你说好笑不,今天你隔壁杏花嫂子,竟然问我,说我们是不是把胜天招了女婿!”
顾清溪听到这话,心微顿了下,低头继续吃饭,装作没听到。
顾建国:“娘,别瞎说,哪能乱开玩笑!”
廖金月:“我就随便说说呗,哪能呢,肯定不合适,不过胜天是真好,我听说他现在化肥厂子的买卖好得很,红红火火的,人家肯定是大忙人,你看最近几天,过来找他的不是呢,人家干的那是大事业,结果人家竟然还抽空开拖拉机回来给咱收麦子,这人好,不是忘本的。”
陈云霞看了看自己小姑子,却是说:“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春凤娘,竟然找我,说是让我帮忙说媒,说合下她闺女和萧胜天,看看能成不。”
廖金月一听就笑了:“得,就她家春凤?前些天不是说了一个亲事,结果没成吗?就她那样,也能配得上胜天!”
陈云霞:“可不是嘛,所以我说了,人家萧胜天去过首都,干的是大买卖,人家见识大,怕是不成,可她不听,非说让我试试。”
廖金月自然不当回事,又笑了一通,不过最后还是感慨,说萧胜天还是得赶紧找,虽然现在他行情好,但也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这些话,顾清溪也只是听听,她知道他会等,他也有耐心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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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几天,紧赶慢赶,麦子终于打理干净了,饱满的麦粒晒得嘎嘣响,一遍遍地扬尘,去掉里面的麦麸子和灰尘,就是干净的麦子了。
廖金月家把麦子过了秤,算了算,一亩地竟然收了三百六十斤,五亩地算下来就有一千八百斤,这一千八百斤,需要给公家交公粮三百斤,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了!
一千五百斤麦子啊!
廖金月高兴得差点腿软直接倒那里。
其实现在顾建国挣了一些钱,日子不那么难过了,但在农民眼里,钱是钱,粮食是粮食,没法比的,那一大把一大把的饱满麦粒子,看在眼里,整个人都踏实下来,那不是纸钞票能带来的。
全家都高兴得不行,家里条件好了,眼看着仿佛白面馒头也能吃得起了。
当下廖金月就让顾建国拉着两袋麦子,过去轧成面粉,她也想蒸大白馒头吃!
顾建国自然赶紧照办,这一天,家里收拾整齐干净了,麦子也大部分装进大缸里了,万事妥当了,廖金月让顾建国去买了两瓶子二锅头,要了一些猪头肉当下酒料,又炒了几个鸡蛋,凉拌了黄瓜豆角什么的菜,请来了萧胜天。
萧胜天最近忙得不见人影,不但跑去县城里办事,如今把他拖拉机借给大家伙来运东西,总是有东家西家的请他吃饭。
以至于廖金月一看到他就感慨了一句:“胜天,你现在是大红人,能请到你,这是婶的面子。”
萧胜天当即就笑了:“婶,别逗我了,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来了。其实我这次,有个事想请教下清溪。”
说着,他望向了顾清溪。
顾清溪有些意外。
廖金月纳闷:“她一天到晚就知道读书学习,能知道啥?”
萧胜天:“之前清溪曾经给过我一本书,那本书是讲经济原理的,最近我正好在看,就想问问她。”
廖金月一听,倒是有些骄傲:“是吗,书本上的事啊,那可能清溪懂,你有啥事就随便问。”
说着,还叮嘱顾清溪说:“你好好和人家胜天讲讲。”
她不知道书本还分课内课外,以为自己闺女书本上的知识都懂。
顾清溪点头:“嗯。”
午饭吃的大白馒头,又暄又香,别说就着菜了,就是拿着一个馒头直接啃,都是有滋有味,一时想起以前吃红面窝窝头的日子,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咱这日子怎么这么好了,如果天天都能吃大白馒头该多好啊!”顾建国感慨。
“得,想得真美!”陈云霞笑着来了一句,她现在肚子已经起来了,不过常年劳作的关系,行动并没有什么不便,反而利索得很。
顾清溪听着笑了,她想以后无论穷富,白馒头还是吃得起的。
吃过饭,顾建国带着媳妇去医院检查去了,说是要“产检”,顾保运去睡一个午觉,廖金月也串门去了,家里也没别人,屋子里太闷热,顾清溪便拿了小板凳,坐在南边丝瓜秧搭成的凉棚底下和萧胜天说话。
“怎么了?”她低声问他,声音软软的。
这听在萧胜天耳中,倒像是撒娇一般,一时看过去,她今天穿着白底碎花衬衫,曾经乌丝一般的辫子剪了,成了清爽灵动的齐耳短发,一撮柔软的发轻别在耳朵上,那头发乌黑,衬得耳朵白腻秀净,姣美动人。
绿莹莹的丝瓜架子下,丝瓜藤蔓垂下,枝叶嫩黄小花儿开得娇艳,她却比花更多几分清新娇媚。
萧胜天眸光落在她耳边,就那么凝着她。
顾清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低声嘟哝说:“你到底要问什么啊?”
萧胜天:“好好的怎么剪头发了?”
他还记得以前,月光底下,她羞涩地闷头往学校里跑,两条辫子尾梢在后面轻荡,清灵好看,有时候做梦,都梦到她这个背影。
顾清溪:“天太热了,而且明年高考,想节省时间学习,打理头发太麻烦了。”
长头发洗起来麻烦不说,梳理和编辫子都需要时间,她想节省时间,况且天这么热,头发多了难受。
萧胜天却说:“那以后再留长头发吧。”
顾清溪:“以后?”
萧胜天定定地看着她,低声说:“以后我帮你打理就行了。”
顾清溪脸上微红,抿唇笑。
丝瓜秧子下,清香似有若无,年轻的姑娘清灵秀气,抿唇一笑间,眼波流转,说不尽的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