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在里面吃吃零食玩玩手机,等着董事会结束。
此时的会议室里,气氛早与刚才截然不同。
坐在荣默一边的董事都挺直了腰杆子,盯着对面的六位董事,而这六位董事,面色一个比一个虚,额头都快渗出汗来了。
他们刚才才强势强硬地要让荣腾做回荣氏的总经理,谁知道流程都没走完,荣腾就因涉嫌规模化古董造假被抓了。
好在跟他们没关系,不然现在一起去局子里蹲着去了。
荣知行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自己这会又淡定了。
他两只手十指交叉握起,松松撑在面前,看着那几个董事问:“怎么样?总经理还换不换?总经理的任免权,还要不要改?”
这些董事本来有荣腾领着头在搞事,是有底气和正义感的。
现在荣腾因造假被抓,他们早虚得不行的了,其中一个董事勉强动嘴唇应了句:“我们……都听董事长您的……”
今天的事要是真的成了,荣腾做回荣氏的总经理,然后再被抓,那荣氏都会受到牵连影响。
想想他们刚才那么义正言辞,逼着荣知行换总经理并交出总经理的任免权,现在只深感汗颜。
看他们理亏无话可说了的模样,荣知行也没再揪着刚才的事情不放,毕竟他们确实有他们的立场,那么做也不全是出于私心。
还有董事会也不是谁都可以动的,没必要再揪着继续撕破脸。
荣知行一副沉稳大度的模样,开口又说:“既然今天大家都来了,这会也开了。我老头子已经八十了,是真的老了干不动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我今天就宣布彻底退休,荣氏的一切大小事务,以后都由我孙子荣真来打理,大家可有异议?”
刚才刚闹了惊心动魄那么一出,老头子的手腕谁还看不出么?
现在事情都已经成为定局了,谁又还敢跟他对着干?
再说了,荣氏就算是现在做大了,但说到底还是他荣家的产业,他荣老爷子手里握的股份最多,最后还不是他老头子想给谁就给谁。
现在荣腾已经被抓走了,又还能给谁?
会议室里一时沉默,没有人出声说话。
荣知行轻轻缓一口气,继续慢慢开口道:“我在此提议,从今天开始,由荣真出任荣氏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同意的,请举手。”
说完,荣知行自己第一个举了手。
其他人看看他,又看看荣默,慢慢也都举了手。
表决结束,荣知行放下手看向周律师,“麻烦你了,周律师。”
周律师连忙出声回道:“董事长,应该的。”
荣知行笑一下,似乎格外轻松,看着周律师继续说:“手续办一办,我就不是董事长了。我这把年纪,早该回家颐养天年去了。”
说完又看向各位董事,“荣氏和我孙子,就拜托给各位了。”
各位董事冲荣知行点头,坐在荣默旁边的董事带头道:“董事长,您就放心吧。”
荣知行点点头,看向荣默笑着道:“我对我这孙子啊,还是挺放心的。”
……
荣默开完会回来,已经是正中午了。
他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着老爷子荣知行。
回到办公室接上岑岁,三个人出去找地方吃午饭。
因为荣腾再怎么说也做了荣知行三十年的儿子,所以吃饭的时候,岑岁很识趣地没有提起这个事情。她和荣默可能会觉得痛快,但对于老爷子来说,肯定还有伤感的。
就算是阿猫阿狗,相处久了那么久都是有感情的。
虽然荣腾在生意场上没守住底线,但在荣家规规矩矩当儿子的三十年,也不是假的。
吃完午饭以后,荣知行自己坐车回了家。
岑岁和荣默一起,则还是回公司在办公室里面呆着。
也就到办公室坐下喘口气,岑岁才问荣默:“荣腾被抓了以后,你们怎么又开了那么久的会?”
荣默在她旁边坐下来,“老爷子把董事长的位子让出来了,走了个程序。”
岑岁听了这话,眼睛微微一睁,看着荣默,“那你现在是董事长兼总经理?”
荣默点点头,“老头子这是迫不及待想撂挑子了。”
岑岁还是看着他,笑着道:“哇哦,那你现在好厉害了哇。”
荣默也笑,十分平常道:“有什么好厉害的,都是别人打下来的江山,我直接捡个现成的。”
岑岁坚持道:“那也厉害,别人想捡还没有呢。”
荣默笑出来,“你觉得厉害那就厉害。”
岑岁认真看着他,“那你现在这么厉害,我又不在你身边,你可要管好你自己。别几只花蝴蝶扑到你面前,你就晕头转向浪起来了。”
荣默牵过她的手在手心里捏着,“放心吧,我对花蝴蝶没兴趣。”
岑岁笑一下,突然抽出手抱上荣默的脖子,然后起身往前一倾把他推在沙发上,自己抱着他的脖子顺势趴过去。
她把荣默压在身下,俯视他的眼睛,笑着小声问:“在办公室里能不能亲亲?”
“为什么不行?”
荣默抬手握上她的后脑,直接就把她的头压了下来,张嘴吻住她。
夏日的午后一切都静悄悄的。
风很轻,云很淡,水里的锦鲤甩了甩尾巴,吐出一串泡泡。
……
岑岁没有时间在湾口市多呆,傍晚就跟着导师和比赛小组回学校去了。
刚好荣默晚上也有事,他要和公司里的所有董事吃饭。
这场董事会的饭局,荣知行自然也是参加的。
他彻底把手里的权力交了出去,该给荣默铺的路,自然都要好好地铺好。
顾宁钰知道荣默和荣老爷子不回家吃饭,自己也便约了姐妹出门了。
今天荣家晚上的餐厅里,只有姜敏和夏曦婆媳两个人,拿着筷子看着菜色发呆,一口也吃不下去。
姜敏整个人瞬间老了十来岁的样子。
她实在也想不明白,荣知行既然知道荣腾在造假,为什么不能私下对他说,自家的事自己在私下解决,而是在背后动手,直接把荣腾关进局子里去。
这是,为了让他的孙子顺利接手荣家?
三十年的夫妻,三十年的父子,到底算什么?
如果是亲生儿子,他真的就能一次悔改的机会都不给,直接联手警察一棍子打死吗?
这件事如果不是他亲自插手调查,警察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查到造假窝点?
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的,建点厂子造点工艺品而已,算什么罪大恶极吗?
明明是家庭内部能解决的事,明明可以给荣腾一次回头的机会,可他偏偏直接捅了出去,不顾外人会怎么看怎么说,连影响到荣氏也在所不惜,就是要让荣腾去坐牢。
姜敏在心里默默怨恨荣知行的时候,夏曦心里想的则是――她上辈子是造什么孽了,喜欢荣真没得过好脸,想膈应他勾引了他的叔叔,结果被膈应的人一直是她自己。什么都没有争到报复到也就罢了,到头来,她年纪轻轻还要守活寡!
想着想着也不自觉想到,荣老爷子也是个薄情心狠的人。
荣腾叫了他三十年的爸爸,他把荣腾送去吃牢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婆媳俩坐着随便吃了几口饭就走了,各自回房,各自伤神去了。
然而夏曦回到房间还没伤神上十分钟,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接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荣恬就直接走到她面前,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荣恬一边揪拽她的头发一边尖声骂她:“你这个狐狸精扫把星,就因为你,就因为嫁给我们家,克得我爸烦我们,克得我哥哥丢了总经理的位子,现在又把他克进牢里去了!”
夏曦一开始没防备,被荣恬揪拽得无力还手,只能惨叫让她松手。
荣恬心里愤怒无处发泄,当然不会住手,后来夏曦找回了一点主场,就和荣恬扭打在了一起,又是扯头发又是撕衣服又是挠脸。
姜敏听到动静和阿姨跑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打得不成样子了,房间里的东西也砸了几件。周围一片狼藉,两个人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也十分狼狈,脸上还有血红的抓痕。
姜敏看到也没上去拉架,倒是阿姨上去拉了一会,但也实在拉不开。
姜敏眼泪瞬间刷刷往下掉,开口说了句:“你们……这是不想让我活了呀……”
这话说完,荣恬和夏曦还被气血顶着,并没立马停下来。
一会意识到姜敏刚才说了什么,才慢慢停下手,一起看向姜敏,只见老太太满脸都是眼泪。
原来也没觉得姜敏有多老,现在再看她,只见她双鬓斑白,老态毕现。
说起来,她也是六十的人了,平时再保养再端得优雅,也是个上了年龄的小老太太了。
看着荣恬和夏曦停下来,姜敏也没再多说别的。
她抬手碰到鼻尖轻吸一下鼻子,便直接转身走了。
荣恬后知后觉追上去,这又道歉:“妈,对不起,我也是刚知道哥哥的事情,我没忍住。”
姜敏并不停步子也不回话,走回自己房间进门,把荣恬关在门外,自己哭去了。
不知道眼睛湿了干,干了又湿多少回。
外面荣恬和夏曦早安静下来不打了,也没有别的动静,一直静悄悄的。
等到晚上荣老爷子回来,家里才稍微闹嚷了一点。
姜敏收了眼泪打算给他找找衣服放放水,伺候他洗澡洗漱,今天荣老爷子却没要她伺候。
荣知行自己拿了衣服去洗漱一番,回来后到房间里躺下。
看到姜敏眼睛哭得红红的,他也没有动容的样子,心肠好像硬成了石头一样。
他坐在床头,看了姜敏一气,开口说:“西郊临湖的小别墅我叫人给收拾出来了,你明天收拾一下,带着夏曦和恬恬,搬到那边去住吧。”
姜敏听到这话猛地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荣知行,“你要赶我们一家走?”
荣知行轻轻吸口气,“都这把年纪了,有什么看不透的,我们还能住在一起吗?”
姜敏被他问住了,也知道老爷子想好了。
他们走到现在这一步,还能心无芥蒂地在一起生活,确实是骗人的。老爷子知道,她心里肯定怨恨他,两个人之间的隔阂怎么也消除不掉了。
既然都已经安排好了,姜敏知道自己想留也留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