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况且这四方馆也不和禹城王府顺路。”萧源负手走了过来:“我府上养这些人也不是吃闲饭的,怎敢劳烦你?”
明泽急道:“不劳烦,这本就是我的差事。”
“哎?”陈鹏一旁忽然挤了过来,抓住蓝尔加就往怀里拉:“你跟我回去吧!你跟我回去!我爹就不会打我了!”
“对对对!这主意好!”旁人赶忙附和,帮着陈鹏来扶人。
杨箕却不肯放人:“陈公子不该如此!若陈公子怕挨令尊的板子,今夜不如宿在我们府上?”
“你去去去去!”陈鹏用力推人,对方纹丝不动!
他登时就火了,撸|着袖子道:“反了天了还!你,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在这京城横行霸道的时候还没你呢!回家叫你爹娘来跟老子说话!”
“就是!知道我们陈公子是谁吗!”
旁人也跟着上手,推开了杨箕,就将不省人事的蓝尔加和陈鹏护在身后,仗着喝多了酒真有点无法无天。
“你们!”
萧源拦住杨箕:“罢了,随他们去吧。”
杨箕恨恨咬紧牙关,目送他们这群醉鬼摇摇晃晃的出了大门。
众人一出门,各家小厮就上来扶人。
醉的没边儿的那几个都被小厮扶上了马车,像陈鹏这样还有些意识的,被冷风一吹,酒醒了大半。
明泽也把蓝尔加弄到自己车上,陈鹏道:“你不会真要把人送到四方馆吧?”
“哪能啊,我带回王府。”
陈鹏点点头:“我们先送你回去。”
明泽道:“这倒不用,我……”
“别磨蹭!这万一萧源半路劫人怎么办?”
明泽没想到他竟想的这么周到,点点头应下,上马车之前还往街边巷口瞧了瞧,不知顾飞扬和阿姐走了没有。
夜市已经散了,华灯也都灭了。
只有街边留着的一地垃圾杂物证明方才曾人声鼎沸过。
马蹄声在街市上留下哒哒哒的空响,几位公子哥儿饶是有烈酒暖身,此刻也觉得冷了。
陈鹏道:“我他娘的出门之前怎么没带件大氅呢!”
明泽掀开车窗道:“要不,你到车里来坐吧。”
“不用!”陈鹏兀自口是心非:“老子就是抱怨一下。”
旁边有人打趣他:“你就是死鸭子嘴硬,不过说起来,万里兄,你回去真要挨打吗?”
陈鹏沉默了,众人了然,不再揭他的伤疤。
“怕挨打,去我那?”
突然插进来的一个声音叫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不知何时,两匹马和两个人已经悄然跟在了他们身后。
“羡安?”众人大惊:“还有明珠姑娘!”
夜色中,二人并辔上前,街灯拖长了他们的身影。
疾风甩着响鼻,喷出一团白雾。
明玉珠伸手在马鬃上摸了摸,随即对这几个纨绔展颜而笑:“多谢。”
“谢?谢什么?”陈鹏咕嘟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明明知道自己和她已经不可能了,心底依旧带着些盼望和期许。
“谢你们替我保守秘密。”
一众纨绔瞬间睁大了眸子,好像被冻僵在马上一样,动也不动的看着她。
明玉珠倒十分大方,任他们看。
顾飞扬反而不满了:“别当小爷不存在啊!”
明泽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早知这么顺利,我就不该来的,万里兄他们都没给萧源和蓝尔加说话的机会。”
“哦?是吗?”明玉珠笑道:“你们应变的还挺快!”
“当!当然!”陈鹏紧张的有点结巴:“我们,肯定不能叫,萧源问出什么……”
“您是不知道!”周波波兴奋道:“从我们一进府,萧源就迫不及待的要和蓝尔加独处!”
“没错!他一会拉着蓝尔加看字画,一会要带他逛园子,巴不得将我们支开!”
“那怎么能行!我们就是死了!也不能叫他跟我们呆在一块!”
“就是!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啊!”
“还有宴席上,但凡这萧源一张口,我们就给他堵回去!绝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哈哈!”明玉珠笑的不能自已,冲他们伸出大拇指:“干的漂亮啊!”
“嘿嘿!”众人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还是周波波胆子大,直接了当道:“所,所以……你,真是郡主吗……”
问出来,周遭便都安静了,连陈鹏也紧张的心口突突直跳。
众人都翘首以盼的看着她,看着这位从一开始出现在汉白书院,就十分不寻常的女子。
看着这位曾将他们揍的屁滚尿流的女子,甚至还希望被她揍几次的女子。
她骑在白马之上,一件红色镶绒边的披风罩在身上,身姿挺拔如松柏伟岸,却又在夜色的笼罩下,刚柔并济叫人浮想联翩。
她唇角带笑,只抬手将食指竖在嘴边:“嘘――”
只这一个音节,就瞬间刺激到了众人最敏感的穴位。
他们又兴奋的险些从马上跌下来的,有捂着嘴巴大吼大叫的,更有甚者,如陈鹏的,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周波波喃喃自语道:“搞,搞到真的了……”
“居然是真的!我!我猜过您是!也怕您是!但没想到!真!真的是!”
“您,您居然还活着――!”陈鹏将拳头塞进嘴里,险些哭出声来。
明玉珠笑道:“我死的时候你有这么哭过吗?”
后者飞快摇头,随即又迅速点头。
有纨绔为陈鹏辩解:“其实万里兄打心眼里就佩服郡主,一直也想成为郡主那样的人,就是这二世祖当久了吧,再叫别人知道他有雄才大志,多少有点丢人……”
陈鹏擦一把眼泪:“闭嘴!”
明玉珠失笑:“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样的,也都是我大沛的好儿郎。”
众纨绔忙不迭点头:“没错没错!”
被郡主夸了,不能更开心!
顾飞扬看他们一个个都满脸兴奋,也不似刚才被冻的直抽抽,忍不住失笑:“都回去吧,小爷送明泽回府。”
陈鹏道:“人多点,总归没坏处,这万一……”
“是啊,就怕会有人来搞突袭。”
“没几步路就到了。”
明玉珠无奈:“放心吧,没事儿。”
“好,那我们回去了!”
“嗯,您说没事肯定没事儿!”
顾飞扬一言难尽的目送那几人挥挥手散了,又一脸郁卒的看向明玉珠道:“他们是不是故意在气小爷?”
“怎么可能,他们就是看到殿下在侧,才这般放心离去。”
“是吗?”
顾飞扬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两人一道送明泽和蓝尔加回了禹城王府,顾飞扬还嘱咐晚上加固守卫,两人这才打道回府。
结果这萧源也是个不死心的,又接连两天宴请蓝尔加,无一例外的是,汉白书院那群人死活非要跟着不可。
一来二去,这蓝尔加王子先是没了耐性,萧源再请说什么也不肯去了,又整日和这群纨绔厮混在一处,变着法的玩乐!
萧源无法,只得再去找庆章帝求助。
谁知他才刚开口提起此事,庆章帝便冷冷看了他一眼。
“朕发现你总是在小事上较真,大事上糊涂!”
言罢,将一封奏折扔给他道:“你自己看看吧,禹城根本没有想在年前出兵北阙的打算。”
他捡起奏折,一目十行的看了,心下不安:“可父皇,若能抓住郡主和顾飞扬的把柄,禹城便不足为虑。”
庆章帝忍不住拍了一下桌案:“你怎么还不明白?如果这是有心人给你下的套,想叫自食其果呢!”
萧源愣了愣,尚未说什么,又一封奏折被扔了过来。
“你自己看吧!”
他将奏折打开,所看内容却有些触目惊心。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父皇明鉴!儿臣绝不可能做出勾结外敌之事!禹城郡主之死与儿臣无关!”
萧平高坐首位,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罢了,你起来吧。”
“谢父皇……”
只听萧平又道:“大理寺说是禹城百姓上京请命,告你里通外国,可不论真假,你都叫朕太失望了,若此事闹大,朕不处置你,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父皇!儿臣也是被冤枉的!去年也是儿臣第一次前往禹城,连郡主的面都没见上,郡主就已战死沙场,禹城百姓却说儿臣是灾星,是克死郡主的罪魁祸首!这等怪力乱神之说本就不可信,如今他们便找了个里通外敌的由头来告儿臣!还请父皇明鉴!”
“朕自会查清,再者说来,大理寺如今交给老二负责了,他也会给你一个清白!”
“那顾飞扬……”
萧平蹙眉:“你要是真没法子对付他!朕就愿赌服输!年后敲锣打鼓的送他回靖平去!”
萧源垂下眸子,低声应道:“儿臣明白了……”
萧源离开皇宫的时候也是满心不甘,马车行至大理寺门口,远远听到门口有人跪在地上高声请命。
掀开车帘一看,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围观百姓却有上百,都在指指点点。
“早就听说了,这五皇子萧源害死了禹城郡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郡主也是可怜哦!好好一女将军上阵杀敌多好!成什么亲啊!被害死了吧!”
“还真别说,我好几次见那五皇子,都见他印堂暗沉,眼睑发青,是个克妻的命……”
“你说,要当初禹城郡主嫁的是靖平世子,会不会好一点?”
“还真是!一个修罗!一个霸王!般配!”
“哼!只要不是嫁五皇子就行,反手被捅一刀都不知怎么死的!”
杨箕干咳一声,轻轻将车帘放下:“殿下,百姓往往听风就是雨,没什么自我辨识力,殿下还是不要听了。”
萧源垂下眸子,捏紧腰间配着的香囊道:“去查,看这些禹城百姓,到底是什么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