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簇拥着顾飞扬回房,明玉珠这才从地上站起来。
刚才顾飞扬扑过来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棍子和她之间虽隔着一个顾飞扬,但她还是被这力道推的整个人都向前仆倒。
本想跟过去看看,却又兀自停下。
顾飞扬是这府上的世子爷,那么多人围着他转呢,她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反而是老王爷顾骁,若是看到她肯定又想起宝贝孙子白白挨的这一棍子,反而是火上浇油。
抿抿唇,她索性乖乖回去卸妆吧……
美丽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房,府上的主子好伺候,她也十分省心。
“殿下怎么样了?”明玉珠坐在床边吃饼,那是她方才去小厨房寻的。
因顾飞扬的事她有些愧疚,本想不吃饭了,奈何实在饿的厉害。
“也就还好吧。”美丽耸耸肩道:“大夫给开了三副药,衣服上都是血,殿下又素来爱干净,我都给扔了,但子丑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让扔。”
“……”
明玉珠一言难尽的看着她:“都开三副药了……还都是血,子丑还哭成那样了,就,就还好?”
“还好啊!”美丽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不得不说,美丽的心也实在是大。
以顾骁的力气,皮外伤倒是次要的,就怕牵扯了内伤,那才是最要命的……
思及此处,她又不由脸色一白。
竟率先想的是,若顾飞扬被他爷爷这棍子打死了,她们岂不是可以做地府夫妻了?
随即赶紧摇头把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顾飞扬那么好,好到可以长命百岁,阎王小鬼见了都要绕道而行的!
绝对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事!
美丽收拾了几件衣物道:“我要去洗澡,你去吗?”
“啊?一会去……”
“那我走了啊。”
美丽离开,她又怔怔然发了起了呆,连手上的饼子都索然无味。
房门被敲响,她起身过去开门:“忘带东西了?”
少年郎正人高马大的站在门口,挡了那满院的月光。
“顾飞扬?”
“你叫我什么?”
“世子。”
少年郎这才一声冷哼步入房内:“小爷给你挡了棍子,也不见你关心一下,还,还吃饼?”
明玉珠失笑,看他这精神头,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殿下吃吗?”
“不吃!”
他在桌前坐下往后一靠,忘掉的伤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只得正襟危坐。
“殿下伤的严不严重?”
“你说呢?要不你看看?”
“好。”
顾飞扬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还真看?”
“殿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在军……江湖常为别人看伤……”
“大夫都看过了……”
嘴上虽这么说的,但还是背转过身,褪下黑缎的外衣,露出他的后背。
少年身形单而不薄,瘦而不柴,肩头背脊的肌肉呈现出饱满的弧度,由宽肩没入窄腰,完美的无可挑剔。
偏偏一道血痕破开这肌理分明的好皮子,虽算不得狰狞可怖,但叫人看了依旧有些心惊肉跳。
明玉珠有些心疼道:“疼吧?”
“还行,不疼,嘶――你戳什么!”
“殿下不是说不疼吗?”
“……”
明玉珠又靠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王爷那一下是留了余地的,眼下除了有些红肿破皮瞧着并没什么大碍。
她又用指腹按了按顾飞扬背后的几个穴位:“疼吗?”
少年郎有些不自在:“不疼。”
她便又掐了一把他颈边的天柱和百劳:“疼吗?”
“不疼……”她指腹间似有薄薄的茧,磨的他脖子微微有些发痒,便不自在的扭了扭头。
“那应该没有什么内伤。”
“嗯……爷爷也这么说。”少年郎转过身来,有些紧张道:“你看哪里?”
虽不是第一次见了,但看到这具朝气蓬勃的躯体,肌理分明实在养眼,明玉珠竟还鬼使神差的摸了上去,后者亦缩,背又碰到椅子,疼的他又一激灵。
“真不错!”她由衷赞赏道:“为何我就不能这样!”
顾飞扬不由得意:“那是自然!小爷打小就习武练枪,没少下功夫!”
“真不错,这肉!”
他蹙眉,怎么感觉像进了菜市场?
“行了行了,看看就行了,怎么还摸上了。”振衣穿上,顾飞扬随即又板起了脸:“别以为你夸小爷几句,今天的事就能一笔勾销了!”
“自是不能的!殿下今日也算是救我性命,日后有什么吩咐,在下一定赴汤蹈火!”
“我不是说这个!这算的了什么!”
呵,救人命都不算什么?
“我说你在萧源府上是怎么回事!”
“我……”
对上顾飞扬充满审视的目光,她一时间还真不知该怎么解释。
突然砰的一声!顾飞扬在桌上拍了一巴掌:“你既知道郡主给了他信物!为何不早说!”
“啊?”
“你别藏着掖着了!寅卯都告诉我了!郡主给了他订婚的信物!”
明玉珠愣了愣,随即重重点头:“没错!”
“这个萧源!”顾飞扬气的直磨后槽牙:“郡主已经不在了,他们之间的婚约也早已作废了!他还霸占着郡主的信物做什么!”
“想是留个念想?”
“他敢!郡主马上就要做我禹城的世子妃了,他还敢留郡主的东西!”
“你不是要娶柳大姑娘吗?”
“我!我可以娶两个世子妃!爷爷说了,只有娶了柳姑娘才能叫郡主入门,所以柳姑娘只能算作继室!”
明玉珠想了想感觉有点不对,按进门的时间,她该算继室才对吧?
提起柳大姑娘顾飞扬又有些心烦意乱:“皇上一直没说什么时候让我们离京,爷爷便想叫我在京城和柳姑娘完婚。”
“啊……那,恭喜殿下。”
他却一脸委屈的看向明玉珠:“有什么好恭喜的,明明这世上女子有千千万,为何偏叫小爷娶她?”
“那殿下想娶谁?不能说郡主!”
顾飞扬蹙眉看她,最后索性站起身道:“小爷要回去睡觉了!”
“殿下?”
少年郎走的飞快,甚至都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
京城秋来早,满地落英纷。
西郊府有一处种满银杏的山坡,据说也是当年创建汉白书院的甘太师所植,历经二三十年的风吹雨打,如今银杏已长得茂盛笔挺。
一到秋天,这里的石阶小径就铺满了厚厚的黄叶,秋风掠过,银杏扇子一样的叶片纷纷扬扬,如阵阵金雨一般。
汉白书院因功课少,管的又宽松便很少放假,但今日却破天荒的放了半天假,只因柳安逸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幅前朝的夜宴图,一众夫子爱不释手,非要搞明白这图里究竟画了几个人,索性给学生们放了半天的假。
这一放假,众人便像脱缰的马,呼朋引伴要去饮酒作乐。
但秦楚楼被五皇子封了,一时间还真想不到该往何处去。
就在这时,不知谁提议附庸风雅一回,去银杏林游玩游玩,说不定还能碰到出来赏秋的千金闺秀,若能结下一段良媛那自然再好不过。
陈鹏第一个跃跃欲试,众人便都勾肩搭背的往银杏林去。
顾飞扬也勉为其难的跟了上去,他可没什么结缘的心思,一来今日确实没什么事做,二来看陈鹏把明泽弄走了,为了以防明泽吃亏,还是跟去看看吧。
这银杏林中有一酒家,说大不大,说小也有两层小楼,若不是秋日里赏叶的人多,这里平时简直可以说是门庭冷落。
但老板却是个性情中人,无论人多人少他一样招呼,有时候汉白书院的学生也喜欢来这里照应他的生意。
众人登了二楼,叫老板上了白果酿的酒,又叫了几个小菜,拼了几张桌子便各自嬉笑怒骂起来。
顾飞扬坐在窗边,一伸手便能抓住窗外飘进来的落叶,那把小扇子在他的大掌中愈发显得小巧玲珑。
李乔用折扇扇飞了他手心的叶子,忍俊不禁道:“今天羡安的话怎么这么少?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来给哥哥们听听,说不定还能为你解惑。”
“喝你的酒,小爷没心事!”
陈鹏一脸好奇道:“羡安,我怎么听说,你要离京了呢,是再也不回来了,还是只是回去探亲,日后还要回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也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顾飞扬能离开京城的事一直在京中传的虚真虚假,没有皇上的圣旨谁也不敢保证就一定是真的。
陈鹏也算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给众人求疑了,若这世子爷恼了说不定要抽鞭子。
“跟你什么关系?”
果然恼了,陈鹏自讨没趣。
李乔却不怕他,一把抓住她身后的明玉珠:“哎,明珠,你说,回头我给你买添味楼的好吃的!”
顾飞扬将他的手推开:“小爷是没银子吗,要你买?”
“那你倒是说啊!”
少年郎冷哼道:“小爷是要走了,若能走成,就再也不回来了!”
“什么?”陈鹏大喜,随即又一脸悲怆道:“这怎么可以,你就算回了靖平也要时常回京城来看看我们啊!我们可是你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你怎么舍得!”
顾飞扬冷睨他道:“完全没看出你不舍得!”
李乔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同窗多年,羡安你要真走,我们多少得给你践行不是?以后山高路远,难能再见。眼下虽有些不对付,但过个十年二十年回忆最多的反倒是咱们这帮同窗,你们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