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界
老娘和老婆要先救谁,对大部分男人而言可谓是世纪难题。当然,郁烈没有这个困扰,所以他很乐意且很不感同身受地用这道难题为难了一下眼前这个被评为什么“赤子”的男主角。
毕竟,赤子嘛,他毫无负疚感地想,总要承担起符合他名号的艰巨任务,这就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不过他也很明白,这种问题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得出答案,更别提来的这些人里恐怕每个都各怀心思。所以他并没有要立刻、亲耳听到答案的执念,更不想深入体会一下这群人可能发生的种种令人困乏的争执。
于是,在“友善地”提供了补寿之法后,郁烈就松松手,任由他们神色复杂地离开了。
润玉全程未发一语,等来客都离开了之后,才说了一句:“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名叫了‘运气’或‘天意’。”
郁烈:“……”
他回过身去,润玉已在桌边泡好了茶等着他。两人视线略一相交,郁烈极其难得地在心头涌上了一指甲盖大小的心虚。他走过去坐到对面,解释道:“这事……是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做的。”
“为了帮我压制穷奇,所以你取了锦觅的一半寿元。应该也是在那个时候,你把荼姚的残魂融合进了她的身体。”为了稳固失去半数根基的神魂,又或是为了将来可能出现的“好戏”――根据他对郁烈的了解,更大的可能性应该是后者。
润玉猜得大体不差,但郁烈并没有认下这个猜测。
“我不是为了帮你,才去取她的寿元。”
他向来不会用“为了你……所以才……”的句式来美化自己的行为,做了就是做了,恶意就是恶意,他从来不惮承认。
“若只是为了帮你,我大可以将自己的一半寿命补给你。但我偏偏就要去取她的,这才会有今日之事。若你因为这件事而怪我,我无可辩驳。”
然而这句话说完,回答他并不是责怪,而是被推到他面前的茶杯。
郁烈拿起杯子,试探道:“所以……这就是‘此事揭过’的意思?”
“是‘我并不会黑白颠倒好坏不分’的意思。”润玉用同样的句式回敬了一句,带着点不甚明显的揶揄。
他很明白郁烈对于所谓“主角”和“天命”的憎恶,而且说到底,这件事也算因他自己而起,他不可能因此去责难对方。“只是,你这次着实给旭凤出了一个大难题。”
郁烈十分认同“大难题”这个说法,“在万劫谷,这可是一道流传甚广的送命题。”
润玉笑了一下,轻轻叩了叩杯沿,继续道:“不过说是无解,却也未必。”
“唔――看来你已经想到解法了。”
“不错。”润玉说,“想要将她们两人分开,并非只有眼下这个二选一的困局。”
当给出可供选择的几个条目之后,很多人的思维就会被框定在这个范围之内。但很多时候,给出了甲和乙,却也可以选丙。
“补充寿元给锦觅和补充寿元给荼姚,不一定必须由一个人来做。至于多出来的神魂缺少肉身的问题,大可以效仿昔日太乙真人救徒之举――花界掌管天下花木,这一点对她们来说,并不算难事。纵然今日震惊之下他们无暇他思,但等过上几天冷静下来,他们一定能想到这个办法。”
这些话中肯而切实,旭凤与花界芳主也的确不是傻瓜。
但郁烈并不显得失望。
“有时候,缺憾未必是坏事,两全其美,也不一定是好事。”他说,“这个道理,你能看得透,他却不能。”
润玉沉默片刻,才摇头轻叹,先一步转移了话题。“罢了,不说这个。既然这边局势大体稳定,过些时日,我便派遣几位仙君来此,打理民生诸事。”
郁烈其实也没有多少兴趣深入剖析前火神的心理,于是就顺着改变的话题谈了下去。“说起来,魔界如今已经不是魔界了,总要给它定一个新的名字。你觉得用哪个字比较好?还是说,干脆就把它收作天界的一部分?”
这倒的确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润玉想了想,说:“虽则魔气已散,但两地民风不同,修士修炼方法亦有差异,强行收归一界反而有祸乱之虞。若是另起称谓――”
他一时没想到什么适合使用的字,郁烈积极献策,“你觉得‘天地玄黄’的‘地’怎么样?或者‘玄’也不错,再不济‘黄’也可一用。”
润玉不为这份“积极”所动,冷静地排除了他的所有建言。
“处阴以休影,处静以息迹。”最后他说,“便用‘影’字吧。”
郁烈默不作声地在心里品味一番:嗯,“影界”似乎的确比“黄界”好听。果然自己没有什么起名字的天赋。
“好,那就影界。”
定下魔界未来的新名字后,两人又就相关政事讨论了近半个时辰,润玉才起身准备回返天界。郁烈因为要等待天界来人交接,所以还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在离开之前,润玉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身说。
“――关于你的另一句谎话。”
郁烈一头雾水:“什么?”
――他还说过什么谎?他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润玉重复了一遍他方才说过的一句话:“不是自己的终归不是自己的,她身死之后,不属于她的那一部分仙寿自然逸散。”
仙寿并不是自然逸散,但他看不出郁烈在此事上讳言的必要。
郁烈一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啊,是这个啊。”
他笑起来,但眼中分明又没什么笑意,反而积郁着些许旧事的暗影。
“因为这世上有些人,总会把别人的付出和牺牲看做理所应当。若我说是我取走她的寿元返给了你,你相不相信他们会要求你再救一次?”
“听上去,你对此深有感触。”润玉语气温和,眸光亦温和。
从小到大,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他从来只管自己立身处世,鲜少对他人有所期待,也就鲜少对他人有所要求,故此也少了很多因他人态度而生的愤懑。但他理解这世上不同的遭际,并不开口奉劝他人宽容和善良。
“是啊,”郁烈被他这么一看,心头的些微烦躁一扫而空,玩笑道,“可谓创剧痛深――而且,我一向是一个特别记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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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命题是有解法哒,但是解开之后未必就比解不开要好(郁郁子露出缺德的微笑.gif)。
小剧场之来自群众的采访:
群众甲:郁城主,老娘和老婆掉水里,你先救谁?
郁烈:真不巧,我没有老婆。
群众乙:(严谨措辞,防止再被钻文字空子)那你的老娘和爱人掉水里,你先救谁?
郁烈:(斩钉截铁,干脆利落)爱人。
群众乙:……(回想傅紫云和郁烈的恶劣关系――淦,失策了。)
群众丙:那如果你的妹妹和你的爱人――
郁烈:(用微笑来掩饰不耐烦)我可能会先解决那些喋喋不休提出问题的人。
群众跑光之后。
郁真真:所以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我真的超想知道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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