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刚刚从梦中醒来的杨水生又一次听到了坏消息。
他本来也睡眠不深,结果还是在梦中梦到了那个蓝面人,他张牙舞爪,狰狞的扑向他,脸色的面具上淌下鲜血,尖锐的十指插进了他的脖子里。
接着,他的梦醒了。
门被人砰砰的敲响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完好无损,然后下床开门。
阿离静静的站在门外,身体在颤抖着,眼中全是恐惧。
杨水生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说:“又有人死了?”
阿离点点头。
杨水生感觉心坠了下去:“谁死了?”
阿离低着头,说:“是昨天来抓清荷的那群人。”
那群人昨天晚上被清荷的丫鬟给引到了这里,想要将清荷抓回去,却没想到自己中计了。
要将丫鬟和阿离带走的时候,那个蓝面人又突然出现救了阿离他们,不过当时那个蓝面人只是动手赶走了那群人而已,并没有杀他们。
会不会是那个蓝面人半路杀了个回马枪,将那群人又给杀死了?
可是,目的是什么?
杨水生想了想,却始终都感觉有些糊涂,索性也就不想了。
这些事情自然有警察局的人去操心,那个丫鬟也已经被杨水生托人送到了元古斋,他没留下任何的把柄,就算王府的人过来找他的麻烦,他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现在所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将清荷的泣血症治好。
想到这里,他匆匆下楼洗漱了一下,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一脑袋钻进了药房里。
他从药箱里取出了清荷的鲜血,然后将那鲜血倒在了一个小小的器皿了,然后又从药斗里边取出了几味草药。
其实,克制不眠草的药物有很多,但是药理在每个人身上的体现是不同的。
清荷的体质非常的特殊,如果随意用药的话,可能会对她的身体产生负面的影响,所以杨水生用药的时候细细斟酌,让药物在不伤害清荷身体的情况下分解体内的毒素。
这就需要清荷的鲜血配合了,如果药物不适合清荷的话,会对血液产生腐蚀性,这需要杨水生聚精会神仔细观察。
这种治疗方式是杨水生自己开辟出来的,当时在大河村遇到血蛊的时候,他就开始研究一种独特的治疗方式。
现在初有成就,他也想试试效果如何。
杨水生埋头药房,一研究就是一上午。
期间阿离给他拿些吃的喝的放在一边,等阿离隔一会再去的时候,那些东西放在那里纹丝未动。
直到阿离过来跟他说:“张副官来了。”
杨水生抬起脑袋看了阿离一眼,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恍惚,饿的。
他跟着阿离出了门药房,张副官正坐在客厅里,手里的茶杯刚刚放下。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杨水生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张副官犹豫了一下,开口说:“早上这里又死人了,这事你知道吧?”
他点点头:“知道。”
“那个人是富察王府的人,你知道吧?”
“知道。”
“王府里的冥纸采办就是他干的,我费了些力气才从王府的下人中打听到这个消息。可是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送到警察局去了。”张副官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抬头看着杨水生,说:“他昨夜被派到这里来找清荷,后来就没有回去过,我怀疑他会不会是……”
杨水生略过了他的怀疑,直接问他:“他和前两个死者的死亡方式一样吗?”
张副官点点头:“一样。我怀疑,会不会是那个蓝面人干的?”
杨水生想了想,将蓝面人昨天晚上赶走王府喽啰的事情告诉了张副官,后者听到之后惊讶的皱紧了眉头。
杨水生说:“除了昨天,我之前好几次都遇到了那个蓝面人,我也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过有好几次,他都有机会对我动手的,可是他都没有动手。而且有几次,他与死者擦肩而过,却没有对死者下手。所以我感觉,杀人者可能另有其人。”
张副官想了想,开口说:“杀人灭口。这个人是王府的下人,警察没法插手调查他。我不知道是谁想要害清荷,但是这个人可能就是那个人的爪牙,是他将有毒的冥纸送进了王府里。背后的那个人觉得事情可能要败露了,所以就将他杀死了。至于那个人是谁……我还是觉得那个蓝面人很可疑。”
杨水生没有和他纠结这个问题,他觉得,应该先调查一下冥纸的来源。
“省城应该没几个赚死人钱的地方吧?我们应该查一下这些冥纸的来源。”
张副官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杨水生:“那个,清荷的病,解药……”
杨水生指了指药房的大门:“我正在为清荷调配解毒的药物,这比调配一般的药物难多了,而且我需要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杨水生没有回答他,他想先调查出冥纸的来源,眼睛瞄了一下张副官,他拿出了昨天一张没有烧完的冥纸残片。
省城的祭祀用品店比杨水生想象的多,杨水生和张副官转了大半个省城,在各个祭祀用品的转了之后,都没有找到他们需要的线索。
他们从一家开了二十多年的祭祀用品店走出来的时候,张副官抬脚踢翻了门口的纸元宝,金黄色的纸元宝如同枯黄的落叶一般漫天飞舞。
张副官从衣服里边拿出几枚铜板放在了门口,有些烦躁的摇摇头。
杨水生也有些烦躁的低下头,天知道那个人是从哪里买的冥纸。
店主是个年过四十的瘦弱男人,他走了出来,看到漫天飞舞的纸元宝之后,并没有生气,一对细小的眼睛瞄到了地上的铜板。
他俯身捡起了放在地上的铜板,吹了一下上边的灰尘,然后将铜板揣到了自己的口袋中。
他走到了杨水生和张副官的身边,开口说:“两位,你们刚刚问的事情我忽然想起来了,我听我的一个同行说,他家曾经供应过王府的冥纸,不过是今年才王府才开始找到他的,所以我一开始没想起来。我不确定他是你们要找的人,不过你们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过去找一下他。”
杨水生和张副官对视了一眼,他走上前去为了一下地址,据说是在省城边的一条比较荒凉的街道上。
他们告别了老板,在此之前,张副官又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枚铜板。
一路无语,杨水生回头看了张副官一眼,他的眼中尽是疑惑与深思。
杨水生问他:“在想什么?”
张副官说:“想害清荷的人究竟是谁?”
杨水生说:“对方真的是想害清荷吗?”
张副官反问他:“什么意思?”
杨水生摇摇头:“我总有种感觉……”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那个地方,一字排开的木屋,没几个居民在那里居住。
一眼看去,比老街还要凄凉。
张副官突然开口说:“那里有个人。”
杨水生抬头看到一眼,街角走过一个人,略微有些宽厚的背影,穿着一件淡淡的灰色长衫,脚步匆匆的消失在了街角。
他总感觉那个身影有些熟悉,但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张副官拽了一下他的衣服,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家祭祀用品店,一个破旧的纸牌子挂在被腐蚀严重的横梁上。
他们靠近了那个房子之后,杨水生发现,这里远比看上去要更加破旧,离的远些,距离还能够遮盖一些缺点,可是靠近了之后,摇摇欲坠的房架,被虫子腐蚀的快要倒掉的柱子,窗户上的窗纸也不止被补了多少次了,看上去像是一张复杂的地图。
墙上挂着一串红色的野山椒,最底下的一根山椒被人拧断了一半,一串子山椒挂在墙上不断的打晃。
张副官敲了敲门,门上落下一层灰尘。
里边没有人应门,张副官诧异的看了杨水生一眼,用力的推了一下门,门没有从里边锁上,慢慢的打开了。
里边黑幽幽的,看上去有种隐秘的气息。
门里传来了一种熟悉的味道,杨水生和张副官对这种味道都非常的熟悉,那是鲜血的味道。
他们猛的冲进了屋子里,因为进去的太着急,张副官一脚就踢飞了掉在地上的一个水瓢。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房间,里边的一个墙角堆放了一些黄色的冥纸和一些祭祀专用的物品,而正前方却放着锅碗瓢盆一类的东西。
杨水生走过去打开了窗户,屋子里顿时一片明亮。
紧接着,他看到一个低矮的火炕上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的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仿佛是在做梦,还是一个美梦。
杨水生和张副官的汗毛立了起来,两个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尸体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皮肤枯黄,双眼浑浊,瞳孔还没有散开,死掉的时间显然很短。
接着,杨水生鼓起勇气走到了尸体边上,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尸体的脖子被人打断了,他摸到对方脖子的时候,感觉摸到了一团棉花。
他对张副官点点头,示意这个死者和前几个死者的死因一模一样。
“我们来晚了。”张副官有些沮丧的低下头,恍然间想起了什么。
紧接着,他猛然抬起头,说:“那个人……”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杨水生疑惑的看着他。
那个人?谁?
杨水生也想起了来了,一个身影从他的脑中飘过,那是他们进门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厚重的背影,青色长衫,脚步匆忙。
他的背影有些熟悉……
一只蜘蛛爬到了杨水生的肩膀上,他恍然想起了,那个人的影子和那天晚上,他目睹和“老鼠”一起消失的那个身影一模一样。
果然是他杀了人吗?杨水生心想。
“水生。”张副官轻轻的叫了一下。
杨水生扭头看了一眼,张副官站在几步之外,面前是一堆锅碗瓢盆,他的眼睛正盯着其中一个被腐蚀的很严重的盆子。
杨水生走了过去,发现那个盆子里正泡着一堆冥纸,扭曲枯黄,像是泡着一具尸体。
他将盆中的冥纸捞出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尽管味道很淡,但是他还是闻出了不眠草的气味。
他对张副官点点头,说:“是他。不过他应该不是主谋,刚刚我们进门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应该才是迫害清荷的主谋。”
张副官疑惑的看了杨水生一眼,随后他的目光紧盯着炕上的尸体,恐怖的尸体已经不足以让他畏惧了,他心中反而生出了一丝愤怒。
杨水生踱步走到了墙边悬挂的一个铁架子,上边放着一些闲置物品,密密麻麻的摆了一大片,唯有最后的那个地方空荡荡的。
他伸手抹了一下那个位置,然后抽回手看了一眼,没有一点的灰尘。
杨水生的眼睛紧盯着那一排架子:“凶手来杀死他,必定是为了掩盖秘密,并且来取走某一样可以指认他的证据。”
张副官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杨水生淡淡的笑了笑:“或许,我们可以主动引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