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上将军,下官回来了。”
“镇抚使辛苦,对方怎么说?”
“我们开出的条件,对方肯定不会全部答应的。不过他们也没有彻底的不谈。相反,他们还很认真的针对我们提出的九条做出了相应的修改意见,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是真的不想打了。”
对大明提出的停战九条,莫卧尔的应答如下:第一条,莫卧尔始终不承认杀害了大明的使者,认为是一个误会。第二条,同意加尔各答、内洛尔、金奈三地为大明租界,大明在租界上享有完整的行政、司法、驻军权。但拒绝割让孟加拉邦和比哈尔邦。第三条,同意赔款,但拒绝如此巨大的金额。
大明此时实行的仍然是银本位制,一块银元的真实含银量只有35克。30万吨白银折算下来就是八十五亿多银元,相当于大明现在朝廷年收入的近四十倍――毫无疑问,对于莫卧尔这样的中古国家来说,是根本赔不起的。
这个数字当然不是朱由栋定下的:皇帝远在万里之外,想定也定不了。这个数字纯粹就是骆思恭自由发挥:一开始他是想为朝廷要五年的岁入,结果后来一想,为啥不要十年呢?再后来……终究是吼出了一个对方根本不可能答应的数字。
最后莫卧尔对这一条的意见是:赔款可以,但最多只给三百吨白银,多了就没有了。
镇抚使大人当场就跳起来了: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你就是把我开的价钱腰斩都无所谓,毕竟我也知道叫得太高了。但你还我一个千分之一是啥意思?
总之,这一条没谈拢。
后面的第四条关税定额,第五条最惠国待遇,莫卧尔倒是答应得很爽快。第六条对方就不干了:人家葡萄牙人在果阿都登陆快一百年了,也是不能随意进入帝国内地的嘛。然后这一条扯下来的结果是:商人只能在港口与莫卧尔的商人交割。但允许科研人员在报备当地官府的前提下进入内地进行科研活动。
第七条,境外法权。莫卧尔基本同意了,但要求在莫卧尔境内犯了事的大明人,由大明官员审讯的时候,要有莫卧尔的官员旁听。
第八条,互派大使,莫卧尔同意。
对于大明上下来说,看得最重的第九条,对方反而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在莫卧尔看来,派出一个非继承人的皇子去他国,这真的不算什么――沙贾汗可是有14个孩子的。
“大体就是如此,在下官看来,割地这一条应该还可以谈。对方的高官私下告诉我,比哈尔邦是怎么都不可能的,但是孟加拉邦完全可以谈。毕竟那个地方一到雨季完全就是个祸害。至于第一条,我大明需要的是一个名义。所以下官觉得,只要对方肯公开道歉并且象征性的赔偿一点烧埋银子,也是可以的。”
“嗯。”刘招孙和曹文诏对视一眼,然后刘招孙道:“对方在战备方面呢?”
“说到这个。”骆思恭也收起了刚才轻松的表情:“对方仍然在进行动员,下官在阿格拉看到,有各地抽调来的军队、民夫源源不断的向着阿格拉集中。”
“哎,到底是大国啊。”曹文诏长叹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骆思恭又道:“对了,有个好消息要给两位汇报,满上将军那支部队有消息了……”
“呼,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不过,”刘招孙勉强的笑笑:“我们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嗯?怎么了?我们的后方出问题了?是巴特那还是加尔各答?又或者阿散索尔?”
“镇抚使还是知兵的。是巴特那。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这些该死的棒子,当年下官在辽东对他们还是太仁厚了!”
3月18日,奥朗则布冲出德干高原,兵锋直抵明军后勤运输的重要节点巴特那城下,毛文龙组织部队依城防守,双方打得极为惨烈。
25日,毛文龙派出的传令兵沿着恒河逆流而上500多公里(两地陆地直线距离400多公里)到达坎普尔前线。得到消息的曹文诏刘招孙震怒之余,也只有紧急抽调了两个师回援。
可是一个人要出远门都要收拾很久,更何况是三万人的军队移动。所以,饶是明军的效率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一流水准。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两个师的援军,也一直拖到了26日的下午才得以成行。
“现在是3月28日,我们的援军才出发不过一天半,虽说这是顺流而下,但估计也还没有到。所以那边的战局到底如何,我们也不清楚。”
“嗯,这确实是个麻烦啊。”骆思恭抹了抹自己的胡须:“这么算起来,敌军已经围攻巴特那城十天了。若是没有守住?”
“若是没有守住的话,那我们就麻烦了。而且……”刘招孙苦笑了一下:“若是阿格拉的莫卧尔高层得到了这个消息,对我们的态度,也肯定会发生变化吧?”
“这是肯定的。”骆思恭反复踱步两下后,下定了决心:“两位上将军,下官马上就出发,亲自去巴特那城走一遭。”
“好,正准备麻烦镇抚使。目前我们已经调动了多路斥候散布开来,尽量截杀下游敌军的信使。但毕竟是在敌境,这情报遮蔽的效果肯定很差。想来阿格拉的敌人应该已经知道巴特那的情况了。所以,我们很可能面临敌军的主动进攻。因此,两个师,已经是我们能够派出去的极限了。”
“哎,巴特那城那边,十天内能够得到的援军,张宏的海军陆战师算一个。至于罗雄的孟加拉集群,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啊……”
……
“轰轰~!”
炮弹的破空声之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在地面铺开,溅起了大量尘土的同时,也让处在炸点中心位置的几个士兵腾空而起。
“哗啦啦。”一阵夹杂着尘土的血雨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落到了真田幸昌的头盔上。殷红色的血浆顺着头盔流下,遮住了他的眼睛。
“啪。”毫不在意血浆里的腥臭气息,他麻木的伸出一只手将脸上的血浆抹掉。做完这个动作后又顿了顿,然后把手伸远了一点,将刚才掉在自己不远处,挡住了自己射击视线,不知道是谁的断臂拿开。然后收回手,将其放到了重机枪的枪身上。
这是1633年3月29日,距离巴特那城被敌军围攻已经过去了十一天。
十一天里,一方是需要拿下这里扭转战局。一方是为了保证前线大军的安危必须守在这里。所以没有退路的双方在这里进行了惨烈的攻防战。
十一天下来,挡在巴特那城西南防线前方的朝鲜师已经伤亡殆尽,一万三千多战兵,阵亡四千余人,重伤无法上战场的也达到了三千多人。更有两千多朝鲜兵擅自后退,被后方的日本人给直接干掉了。
但是打到第八天的时候,朝鲜师再也撑不住了。于是真田幸昌率领日本师的残部顶了上来。
看了一眼后方稍远处的一个小土丘上,一面特殊的国旗仍在顽强的飘扬,真田幸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大明的国旗是红底黄日月,而各个藩属国的国旗则是以大明国旗为基础,在右下角的一小块区域绘制代表自己国家的东西。如福国这样的就很简单粗暴:白底红字,一个大大的福。而日本的则是绣上了丰臣家的五七桐。
这是荣誉,但也是目标:聪明的奥朗则布专挑这种右下角有特殊图案的阵地打:毫无疑问,仆从国军队的战斗力,肯定比大明自己的军队要差一些。
所以,这十一天下来,朝鲜人和日本人承受了印军起码七成以上的火力――而更让日本人懊恼的是,这些炮弹起码有一半都是当初朝鲜人丢给印度佬的!
地面开始轻微的颤动起来,前方几百米外的地方,又出现了人影憧憧的景象。真田幸昌紧了紧手里的重机枪,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几个手榴弹。然后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敌人上来了,诸君,一步不退,死战到底!”